骰子停在“20”,这是我最后看到的景象。
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一张狭窄的床上,这张床放在一条同样狭窄的长条形屋子里,我在的位置紧贴着窗帘,窗外的喧嚣随着海浪声一齐震着玻璃。
思绪渐渐回笼。
现在这个世界里,我是刚刚搬到千礁市的外地人,而我现在住的地方是一家奶茶店的二楼,眼前这个隔间,是前任店主为了多省出点空间,多摆一张桌子,才搞得这么窄。
而我是现任店主。
起床之后的第一件事,我拿起桌上的荧光笔,找了个很难被碰到的角落,画下了坐标。
坐标只是微微亮了一下,光芒微弱的程度只能称作是“荧光”。
比起千月,更先来到的是leaf的通讯。
“怎么了?”这家伙平常不都是先把千月给我传过来吗?
“千……千……千月,”她重复了很多遍,我才听清了一个词,“过……过不……不……去。”她的声音就好像是被干扰了一样,我难免想到忒恩斯展示给我的那些黑屏,它们应该是同样的原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也只能以同样的方式回答。
“收……O……O……k……,度……度……就当……假。”
“了解,了解,了解……”
“就当度假”,还真是她的风格。
“嘀——”,我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刺耳的声音响起,通讯异常中断。
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7:45,无论如何,这一天都该开始了。
收拾好店里的一切,打开门的时候,我发现门前的海水里,站着一个人,不对,他是人类吗?
“终于见面了。”海水沿着他颈侧明显的鳞片划下,却没有任何令人厌恶的腥咸气味。
忒纳弥,第一个找上我的居然是他。
不,这并不该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
毫无疑问,现在的我对上他,并没有任何胜算。我摸着右手手背上那道赤色刀痕,或许赤星还能算是一张底牌。
但我却连怎么用都不知道。
“直说吧,什么事?”现在这种情况,拖延也毫无意义。
“来通知你一声,他已经到了,可能是在等你吧,他不愿意醒。”他这话里似乎带着点怨念。
或许这点怨念只是冰山一角,但无论如何,现在他并未直接对我出手,这意味着我是暂时安全的。
“忒纳弥……他不会不回来。”我想起之前的事情,没忍住多嘴了一句。在这句话里,我甚至抱有一些合作的妄想。
但妄想终究是妄想。
“这并不取决于你。”忒纳弥收起笑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进了水中,不过多久就消失在了海面之下。
我站在门口等着,希望能回忆起更多有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然而直到第一个客人上门的时候,除了一些生存必要的技能以外,我什么都没想起来。
“一杯大杯春色拌雪带走,少糖。”一身运动装的女性打着哈欠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前。
“好,请稍等。”我走进开放式的后厨,按着记忆里的东西开始行动,门外,这座城市正逐渐喧嚣起来。
不过好在这家店是有雇员的,等到雇员上班的时间,我就轻松了。
千礁市,在忒纳弥带领着海族上岸前只是一片难以利用的散碎岛礁,如今,这里是人类与海族合作交流的原点。
忒纳弥作为海族方面所谓的“深海联合总代表”,其真实地位则是众说纷纭,大多数人都认为他只是一个被推出来的花架子而已。
更离谱的是,因为长相出挑,他现在在网络上甚至有了数量颇为庞大的粉丝群体。
有人敲了敲门,我抬头一看:“秦南星?”
他站在门口,表情不太好,点了点头:“待会儿说吧。”
我把手上的这杯做完,店员正好也来了。
店员是个外向的小姑娘,叫何依兰。我把手上的单子都交给她,带着秦南星上了楼。
“这个世界,不太好搞。”
“海族那边的人不好动,有的是人拦着我们。”
他说的这点我也不是想不到,但很可惜,我们的目标就是海族。
“有去水下的途径吗?”我现在想的却是这个,如果我们做不到长时间在水下停留,那就根本不会有主动的机会,这很危险。
秦南星没否认,只说:“现在还不到时候。”
这就是他能找到途径的意思了,既然这样我也没再多问,接着又把刚才忒纳弥的事情说了一下。
“这件事不要跟左怀远说。”
我没忍住,叹了口气:“怎么他还在?不过我管不着忒纳弥,他想来就来,我也没办法。”
“他在哪?”楼梯方向冷不丁传来一个问句,我一抬头,就看见左怀远拿着一杯冰咖啡正站在不远处。一时间,我只觉得事情越来越乱。
在这个世界里,我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左怀远的记忆,我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更不知道他和忒纳弥之间有什么恩怨。
我看向了秦南星,秦南星起身把左怀远拉了过来,和我们坐在一起。他把那杯冰咖啡放在了桌上,凝结在杯壁上的水珠沿着线条滚落在桌面上,落出一圈水。
秦南星很快就把事情给他解释清楚了,左怀远看着我:“你要找忒恩斯?”
左怀远知道忒恩斯,他知道的东西,远比普通人要多的多。
“是,”我看着他,“如果我们可以合作,我会尽力帮你。”类似的话我刚才和另一个人说过。
“你不知道我要做什么。”这里的左怀远远比之前我见过的任意一个左怀远都要锐利。
“但合作的前提就是互惠互利。”我看着眼前的左怀远,在前几个世界里被我淡化遗忘的熟悉感觉,此时此刻又自己找了回来。
他没说话,笑容攀上我的嘴角:“无妨,我们还不了解彼此,机会以后会有。”
“也罢。”他拿起那杯冰咖啡离开,徒留下桌子上的一圈水渍,在高温下迅速干涸。
这片海很奇怪,它并不潮湿。
回到楼下,另一个店员也到了,我记得她是叫佟潇,扎着高马尾,看起来有点不好相处。
“那个……店长啊,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叫你呢。”何依兰叫住我。
“我姓白。”不知道前任店长有没有告诉她们这些。
“那好,我们就叫你白姐啦。”何依兰笑嘻嘻地回到柜台后面,佟潇看起来也算是默认了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