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妃觉得自己一定是患有焦虑症了,更甚者,是抑郁症。她能感觉到内心的恐慌,患得患失。可是,她只听说过产后抑郁,没听说过还有产前抑郁的。可不管是产前抑郁还是产后抑郁,抑郁症的危害和后果她还是知道的,她不能让悲剧在自己身上上演,趁着还没被它完全控制,便抓紧时间展开自救。每天晒太阳,深呼吸,各种心理安慰,心理疏导,让丫头们给讲笑话,——尽管丫头们讲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可她还是让她们讲,希望丫头们的笑声能感染到她。
可是,她内心深处还是驱之不散的恐慌。尤其是一觉醒来,心悸到她忍不住用手压住胸口,对自己说,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好不用担心。好半天才能平静下来。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是单纯的产前抑郁,还是什么预兆?为什么总是感觉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可是这一切她都没有对应皇子讲。她不想让他跟着担心。但愿只是她产前抑郁杞人忧天吧。
最终皇妃还是穿着那件米黄色的丝绸长袍,去了登基盛典。只是首饰选了那套祖母绿。她照着镜子,让应皇子从身后帮她扣好项链。看着镜子里的项链,忽然想到了义王佩戴着的那块玉佩。——要是能用那样成色的石头做一套首饰,一定会很拉风吧?那样碧绿如洗,晶莹欲滴。
心里想着,嘴里便说道:“你义父今天会不会去啊?”
“当然会了。如此盛典,三品以上官员都需出席,更何况义父身为四王之列,怎能缺席。”应皇子道,又问,“你怎会突然想起义父?”
“哦,没什么。”皇妃摸着项链低头说道,“只是觉得很长时间没见着他了。”
应皇子仰头想想,确实是这样。别说皇妃了,他也有日子没见着义父了。
“咱俩倒也算了,他怎么连他亲娘也不来看望?倒是放心的很。”皇妃想起老夫人不由抱怨道。
“义父知道老夫人身边有你我,自然放心了。”应皇子道。
“就你想得开!”皇妃嗔了应皇子一眼道。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出门了。”应皇子说着扶起皇妃来。“紫玉怎会突然肚子痛?可有看过大夫?”
皇妃摇头,“女孩子家总会有那么几天不舒服的,就让她在家歇着吧。雀儿跟着我也是一样的。”
“只怕雀儿和灵儿从未去过这样的场合,只顾着看热闹,倒把你忘在一边。”应皇子道。
“你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去。”皇妃笑道,“你还不知道呢,雀儿如今人称小紫玉,做起事来比紫玉还老成呢。倒是紫玉最近老是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有一次差点把茶泼我一身。”
“啊?可有烫着哪里?”应皇子忙着就看皇妃的身上。
“没有啦。”皇妃道,“水不烫,又被我躲开了。”
应皇子也觉得紫玉最近神色不对,说道:“紫玉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我问她,她说没什么呀?”
皇妃边说边有些自责,觉得对紫玉关心不够。可谁让她这些天也不舒服呢?身体上的,心里面的,自顾都不暇,能强撑着不给她们找麻烦就不错了。
雀儿灵儿妆扮一新等在门口,看见他们出来,雀儿忙上去从应皇子手里接过皇妃来,说道:“紫玉姐姐让我跟皇妃说,她好些了,让皇妃放心。”
“嗯,我回来再去看她。”皇妃说道。
坐在马车上,皇妃一路掀开轿帘一角,偷偷看着外面,虽然天还没有完全大亮,可街上却是披红挂彩,人声喧闹,比过年还热闹。她看着心里也渐渐高兴起来。
“奶奶要是能来该有多好。”想起丢下老夫人一个人在府里,皇妃心里很有些不忍。
老夫人近日身上也有些不好,咳嗽,不思饮食,看着更加的瘦小。怕撑不下一天的活动,便跟宫里告了假。
“老夫人这般年纪,不喜欢这些个热闹了。”应皇子道。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奶奶只比圣上大三岁!”皇妃想起来对应皇子说道,“我还以为他们是两辈人呢!奶奶从我一见她那天起就是一个小老太太,可现在看起来也还是那个样儿。”
应皇子笑了笑,没有说话。
灵儿道:“皇妃说的是。这女人就是比男子看着显老。我爹比我娘大五岁呢,可如今看着倒像是我娘比我爹大着好几岁。”
“啊?为什么会这样?”皇妃问。
“女人苦重呗!”灵儿道。“又要生孩子,又要做家务。家里家外哪里都离不了。哪像男人啊,地里干完活,回来就往炕上一躺,什么也不管。不操心自然老的慢些。”
“是吗?”皇妃说着摸摸自己的脸,觉得果然松弛下垂没有一点弹性。“操心也会使人变老吗?”
“那还用说!”灵儿道,“皇妃若不信,只管去看那……”
“灵儿!”灵儿正说的兴头上,被雀儿从中打断。雀儿对灵儿冲应皇子那边使了个眼色,灵儿吐了吐舌头靠在后面不说了。
“诶?怎么不说了?”皇妃却还在等着她的下文呢,问道,“不信只管去看谁?”
“皇妃听她乱扯。”雀儿笑道,“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个有的没的。”
灵儿虽然不服气,可也不敢再说了。
皇妃一路看着外面锣鼓喧天,想着这皇宫里还不知道热闹成什么样呢。可谁知,进了宫里却听不到一点动静。应皇子先下了车,马车载着她们主仆三人来到女眷歇息的馆舍。不一会儿,应皇子回来了。这才知道,原来圣上这几日龙体不适,禁不得吵闹,故而,宫里不设礼乐。非但如此,圣上还很可能出席不了万寿节和登基盛典。
这让人们很是失望。
皇妃倒不是失望,只是觉得没有了圣上这位最重量级的大咖,今天的这个场面便有些,怎么说呢,失重?反正就跟晚会缺少了大牌巨星,怎么都会觉得不够分量。
“那绿冬跟三皇子的婚礼由谁来主持呢?”皇妃问。
“皇子的婚礼向来是由礼部的司礼官来主持。”应皇子道,“便是圣上亲临也只是接受朝拜而已。”
“哦,就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对吧?”皇妃道,“然后就是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应皇子笑,“哪有那样容易。记得二皇兄成亲时,先是被圣上引领着,去往太庙拜祭历代先祖,出来再依次去皇太后,皇后以及诸位皇妃处行礼受教,然后由司礼官交代娶亲的一并事宜,待吉时到了,方才动身前去迎娶。待娶亲回来之时钟鼓齐鸣,告知皇宫内外。司礼官主持仪式过后,宴席开始。二皇兄领着秀妃再一一前去给皇太后皇后及诸位皇妃请安。宴罢已是黄昏,这才将一对新人送回二皇子府,去饮合卺酒。”
“那你跟我结婚的时候,也是这样是流程?”皇妃问。
“……我自幼长在宫外,自然不能用宫里的礼节。”应皇子低头道。
“哼!”皇妃冲应皇子哼了一声,以表示对他这样委曲求全的不满。可也知道这是哪里,没有说什么。
临时馆舍大概一冬天没有生火,虽然此时炉火熊熊,可屋里还是寒气逼人。皇妃把裘皮大氅裹得紧紧的,说道:“那我是不是也要跟着去拜见什么先祖啊?我怕我撑不下来。”
“不用。”应皇子忙道,“你有孕在身,无需去参加这些个礼节。只管在这里歇着就好。”
“哦。”皇妃应道。反正她对这些个繁文缛节也不感兴趣,只想等着看新娘子绿冬登场。
闲极无聊,便只有睡觉。睡了一觉起来,又觉得有些饿了。雀儿和灵儿便把带来的点心端出来,就着茶水吃了些。看看已是正午时候了,可外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听不到什么钟鼓齐鸣。待的发闷,看着外面艳阳高照,便信步走出馆舍。她不是第一次来宫里了,自以为对路径有了些熟悉,知道哪里能去,哪里去不得。便向着和昭和殿相反的方向走去。
正在奇怪一路怎么碰不到一个人,一抬头看到前面一个像塔似的建筑,通体银白,下面圆圆的像个葫芦,上面尖尖的直插云端。
“诶?这是个什么地方?”皇妃暗自奇道。感觉这个建筑跟整个皇宫的风格很是不搭调。而且那么高,看起来很突兀。忽然想起来,老夫人有一次跟她说过,宫里最高的建筑是叫什么……什么什么……对了!叫什么穹庐!是圣上的法师练功施法的地方,心里好奇,便想过去看一看他们怎么练功施法,是不是跟那个马神仙那样的。悄悄走近了,上了台阶。原本想着只趴在窗户前偷偷溜一眼,可没想到这里的窗户也那么高,她根本够不着。走吧,她又不甘心,觉得来都来了,便走到门前,想推开门缝看看。
谁知那扇门重的很。她先轻轻推了推,门纹丝不动。再使点劲试试,门还是一动不动。她只得使足气力用力一推,只觉得被一股力道带着,整个人跟着门向里倒去。却原来是一个法师拉门出来。皇妃猛不防看见有人,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法师被她这一下也吓得一个激灵。忙喝问是谁,敢擅闯禁地。
皇妃理亏,赶紧自报家门,说自己是东府应皇子的皇妃。
那法师一听,不屑的哼了一声,上下打量着皇妃,一副原来是你这个……的表情。具体是什么,让你自行去脑补。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皇妃见状,也用同样不客气的眼神回看着他,一边看一边还冲他一扬头,意思是就是大娘我,你想怎么着。
那法师大概没见过这么泼辣的女人,楞了一下,随后才问道:“你到此来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皇妃不客气的说道,“我只是随便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了。我刚想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就出来了!”
“你怎么到得了这里?!”法师又问。
“就走着来的呀!”皇妃道,“这里又没有拦着堵着的,我一路就走到这里了呀!”
“你!……”法师大有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之感,打眼再去看眼前的应皇妃,觉得这个像斗鸡似的瞪着两个眼睛的,分明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顽童。想起一向的传闻便不耐的一挥手道,“去吧去吧,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哼!”皇妃冲他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就往回走。
就在皇妃转身的一瞬间,那法师分明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扑面而来。不,那是一股能量,绝不是一个顽童,甚至一个成人,也不可能具有这么强大的能量。“你且休走!”他本能的喝道。
“怎么啦!”皇妃不耐烦的回转过头来,瞪着法师道。
法师楞在那里。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眼前这个明明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就算不是孩童,那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哪里来的能量。
“做什么?!”皇妃见法师半天没动静,就又问道,“有话快说,有内什么快什么!我还要回去呢。一会儿该误过新娘子进门了。”
法师又盯着皇妃看了半晌,才一挥手让她去。
可是皇妃一转身,他还是又感觉到了那股力量。那么真切,带着危险的气息。“站住!”他又喝道。
“你是不是有神经病啊你!”皇妃恼了。回头怒冲冲的对法师叫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我跟你说,我来这里家里人可是知道的,你别想对我怎么样!”
法师这回没有说话,而是绕着皇妃前后左右细细看着,他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的感觉不会有错,可是,为什么在同一个人身上,会有这样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呢?难道是他看错了?还是,这个女人具有某种更加高超的法术,可以隐藏自己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