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一天,这一日下午,白鹭薇与王大毛寻了一处客栈住下,王大毛是个闲不住的人,没用客栈小二帮忙,就自顾自的帮白鹭薇照顾起小毛驴来。
白鹭薇本不想让王大毛做这种事,但是架不住王大毛坚持,索性她也懒得管了,她推开二楼的窗户向下看去,只见王大毛蹲在马棚中似乎在和小毛驴说话,白鹭薇仔细听了听,但是距离太远了,有些听不清楚。
突然间天际间一直白色的猫头鹰拍打着翅膀鸣叫一声向着白鹭薇飞来,白鹭薇向着窗外一伸手,那只猫头鹰准确地落在了她的胳膊上,显然经过了严格的训练。
猫头鹰的背后帮着一个小小的匣子,匣子上有一个大大的镇字,白鹭薇打开匣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纸卷,随后将猫头鹰放到了窗户边,猫头鹰乖巧的站在窗沿上闭上了眼睛好像是在休息,看来它为了寻找白鹭薇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鹭薇姐,展信佳。”白鹭薇看着开头的六个字脸上露出了止不住的笑意,她知道这是赵夕彤写的。
“昨日铸星楼会,唯君缺席,速归,长安恐生变故,夕彤字。”
白鹭薇将纸条团成了一个纸团握在手心,原本她以为赵夕彤来信又是跟自己倾诉这些日子的日常的,没想到这次却是在催促自己回京。
她遍寻屋子想要找个有火源的地方将纸条烧掉,但是此时天色尚早又哪里会点灯。
镇灵司内有严令,所有用猫头鹰传递的信息都是绝密,或阅后即焚,或阅后即吞,虽然赵夕彤经常背着司内用猫头鹰跟白鹭薇联络说一些女儿心事,但是白鹭薇接到的所有来信都是按着规定销毁的,就连白鹭薇的回信赵夕彤也是如此。
只见白鹭薇熟练的将纸团塞进嘴里咀嚼了几下便吞了下去,甚至连一口水都没喝。
她在脑海中反复思量着京中可能发生什么事,按理说镇灵司这种清水衙门明面上只是帮六部打杂,没什么正事做,到底是什么事情会紧急到去那十几年不曾开启的铸星楼上议事呢?
白鹭薇推开窗户对着窗外的马棚喊了一声:“大毛,再喂小毛驴多吃点,一刻钟后我们继续上路。”
“这么急啊?不是说今晚在这落脚吗?”王大毛有些不情愿。
“别问了,有急事。”
“哦。”王大毛哪里敢违背白鹭薇的意志,从他背起竹筐决定跟白鹭薇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在心中默默决定以后什么事都听白鹭薇的了,如果说到原因,她长得好看就是最好的理由了。
大明宫拾翠殿
一个美艳妇人横躺在自己的卧榻上翻看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看她的容貌正是当时看见高宗皇帝傻笑的那个女子。她的帐外,一个身着红色官服的中年男子背后站着三个身穿黑袍的身影,这黑袍遮蔽了他们的容貌,低着头完全看不见容颜。
而妇人似乎对于他们长什么样子并不关心,她只是认真翻看着手上的书,就好像其他人完全不存在一般。
“圣人,这三位提出的条件您看。。。”
妇人神色一滞眼中带着一丝不悦的看向了帐外,但是她掩饰的很好,言语间并没有让对方发现自己的不悦。
“三位说的条件我会考虑的,恕哀家暂时不能给三位答复了,这人一上了年纪就爱犯困,哀家乏了,就请三位跟着来大人下去歇着吧。”
妇人说话的声音娇媚中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听到妇人下了逐客令,来俊臣倒是听话,转头对着三个黑袍人一伸手,示意送客。
但是三个黑袍人不为所动。
“三位,圣人送客了。”来俊臣小声提醒道。
三个黑袍人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一动不动,这可吓坏了来俊臣,伸手便要去拉为首一人的衣袖。
只见那为首一人伸出手挡住了来俊臣的手幽幽说道:“圣人,我们的交易很公平,我们只是想要得到我们的权益而已,对于您,没有任何损伤。”
妇人好似来了兴致坐起身来,眼睛微眯着看着帐外的人影。
“我说了,这件事我现在给不了你们答复,虽说我人间的圣人管不了你们,但是你们也不能这么无视我的话吧。”妇人的语气逐渐冰冷,来俊臣更是听的心惊胆战,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个主子了,这语气分明就是杀人的前兆啊。
为首的黑袍人敏锐的察觉到妇人的语气变化,似是主动退让一步,对着妇人一躬到地。
“在下也是为圣人分忧,这件事若是能成,我们不也是在圣人治下讨生活吗。而且如今相信圣人也有所耳闻,皇帝陛下那边已经有了异动,圣人若是再犹豫不决,只怕被皇帝陛下占了先机,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妇人愤怒的拍床而且,巨大的响声直接惊得来俊臣跪在了地上,他可没见过妇人发这么大的怒,现在他真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我用你们教我怎么做事吗?”妇人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道,她的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唯一支撑她没有大开杀戒的是对方在自己的棋局中有着重要的作用,发怒只是告诉对方自己的态度,不论自己做什么都是自己的事,不由得别人指手画脚。
“圣人息怒,我们并无此意,我等也是为了圣人的大计着想,既然圣人累了,还请保重凤体,我等这就告辞了。”另一个黑袍人赶忙出来打圆场,她的声音很清脆,听起来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女子的声音。
言毕之后,三个黑袍人恭敬的退出了殿外,只留下依旧跪在地上噤若寒蝉的来俊臣久久没有起身。
妇人看了一眼来俊臣。
“站起来吧。”
“圣人恕罪,圣人恕罪。”来俊臣依旧保持者趴地的状态。
“起来吧,跪着说话舒服是怎么着?还是说要哀家扶你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来俊臣哪里还敢跪着,一溜烟站了起来,恭谨的低着头。
“羽林卫的程将军那边怎么说?”
见妇人调转了话头,来俊臣松了一口气回答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陛下那边。。两万羽林卫誓死效忠圣人。”
妇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程文昭这个人是功勋之后,树大根深,我现在拿他没什么办法。但此人摇摆不定,毫无原则,做事全看利弊,大局已定之前可能指望不了他做什么。他能按兵不动两不相帮我就谢天谢地了,以后若是有机会,此人断然不能留。太子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动?”
“回圣人,太子倒是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要么在府中读书,要么偶尔去中书门下那边走个过场,毕竟是被皇帝陛下敕命监国,一次不去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妇人嘴角一俏,心想李弘这孩子倒也乖巧,没有真的仗着自己监国太子的身份做出什么让自己不悦的事情,他知道实际的权利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若是他真的按圣旨行使职责,难免会跟自己起冲突,索性就偶尔去中书门下做做样子,倒是也算给足了自己这个母亲的面子。
“只是。。”来俊臣突然想起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但有些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你是吃错了东西了还是怎么的,说话吞吞吐吐的?”
“只是昨日太子殿下去了一趟镇灵司,镇灵司是个杂事衙门,没什么实权,所以臣是在纠结要不要把这种小事跟您禀报。”
“镇灵司?做什么的?”妇人提起镇灵司有些恍惚,但是又好像隐约听说过这个衙门,但具体做什么的她还真不知道。
“对,就是那个钦天监下辖的镇灵司。说来也巧了,这镇灵司的本职倒是与刚才那三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现在的镇灵司主要处理一些六部没时间管的杂事,您不知道也没什么稀奇的。”
“太子去镇灵司做什么?去了多久?”妇人心细如尘,隐约感觉到有问题。
来俊臣被这么一问顿时有些发懵,他就是再闲,记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做什么?不过他也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个折子打开看了一眼。
“回圣人,据线报说太子是去镇灵司的铸星楼查一些资料,纯是出于爱好。镇灵司的铸星楼中存放着大量的前朝与本朝的资料,臣也核实过了,太子确实是去查资料的。太子在铸星楼待了半个时辰,之后便起驾回东宫了。”
“半个时辰?”
“对,鉴于铸星楼的资料庞多,半个时辰倒也说得过去。”
妇人没有说话,只是在思考着什么。
“随他去吧,那孩子生性纯良,喜欢写稀奇古怪的东西倒也在情理之中。”
“圣人,臣多一句嘴,既然那三位神通广大,圣人何不借着他们的力量。。。”
妇人又拿起了放在身旁的书,但是这一次她合上了书本,珍视的放在了一旁。
“有时候确实可以为了胜利不择手段,但是有些时候,手段也要酌情的使用,我就怕借了别人的刀,结果一不小心弄伤了自己。”
来俊臣点点头,好似深以为然。
“来俊臣。”
“是,臣在。”
“我不管他们许诺了你多少好处,但是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明白。”
来俊臣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他没有自作聪明的反驳妇人,因为他了解妇人之所以这么说就说明她并没有把来俊臣两边拿好处的事情放在心上。
“请圣人教诲。”
女子重新躺回自己的床塌上,慵懒地翻了一个身,只把背影留给来俊臣。
“记住,你是个人,不是妖。”
来俊臣一躬到地。
“臣,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