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济医院的门口,红褐色的血迹像大地绽放的罪恶花朵,刺目的带着腥味。
青蛮站在门诊大厅的外边,距离那滩血迹不超5米距离。她双臂交缠抱在胸前已经近一个小时,但约见的屠白依旧没有出现。
脊背酸了,手肘麻了,脚底板也隐隐有些发痛,但这些都及不上她内心里某处的失望带来的感受深刻。
一个小时之内,小陈已经从安保部门调取到监控,确认尤怜怜自杀之前,的确有一名男子曾经在早上五六点时进入过她的房间;分局的东子以突击检查为名,进入了荣典俱乐部,但是里边已经人去楼空,连一张椅子都没剩下。
曦和跟进的尸检报告显示,尤怜怜死前没有受一点外伤,排除了人为强迫的可能;主治医生当晚在邻市参加一个学术报告,不仅有不在场的证明,还以人格保证:尤怜怜在治疗期间情绪一直稳定向好……
所有的证据都排除了别的可能,将怀疑的对象指向了那个突兀出现的男子。而青蛮显然知道的更多一些,只等着某人到来的最后求证。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就在青蛮准备放弃离开时,屠白的车终于出现在门诊大楼的外边,戛然停在她的身侧。
趴在青蛮肩上的煤球,亮如绸缎的细毛被风带动着起伏如波,但它只是不配合的逆向抖动一下,如临大敌一般躬腰、戒备的望着屠白。
“尤怜怜死了。”
“我知道。”屠白有些愧疚,但很快像打好了腹稿道,“外边的记者已经被我的人请走了……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捉到凶手。”
“煤球掉的打火机呢?是不是现在还在你身上?你昨晚偷偷见的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会在见你之后又出现尤怜怜的房间?你敢说,尤怜怜的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青蛮面无表情的看着屠白的嘴唇张合,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听不见他的声音,至少能落得耳朵清净。
相对而言,她的眼睛此刻就忙碌多了,忙着确认屠白的撒谎,忙着看他接下来的演戏,忙着分析他每一个微表情可能暴露的心绪……
可是,任她一双锋利的眼眸一眨不眨,也什么都没看出——只是就这么和他直面相向,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
又僵持一刻,青蛮终于撑不下去了。
她依旧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心绪,扭转头朝着刘磊他们所在的住院部走去。
屠白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青蛮,好像是满身的刺拔光了,只剩下一副残骨强撑着最后的倔强和傲气,扭头、转身,没有丝毫的留恋。
他突然慌了,那种手心攥沙顷刻间失去所有的预感,轻而易举击溃他所有的理智和笃定。他一把抓住青蛮的手,垂死挣扎地做出挽留:“屠震霆——这一切都是屠震霆做的,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青蛮呼吸一滞,终究还是抽回手,没有停下来再看他一眼。
到了住院部,刘磊绞尽脑汁也破案无门,突然看见青蛮走过来,后边还不远不近缀着屠白,不禁心里窃喜,像抓住了一线生机。
“快过来,快过来!咱们再梳理一遍案情。”
青蛮对他的招呼不为所动,直接在一张连椅上张臂舒腿的瘫倒。趁着他未发难,屠白几步走到刘磊跟前承认错误。
“刘队,这次的案子我已经有了眉目,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尤怜怜的死应该是屠震霆一手导致的。”
“什么?”刘磊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如何收尾,突然听了屠白的这番推心置腹,不禁有些困惑,“谁是屠震霆?你怎么知道和他有关?”
“实不相瞒,屠震霆就是我们昨夜在荣典俱乐部见到的那名乘坐电梯的男子。当时我看着他背影,就觉着有几分相像,直至看见煤球叼的那个打火机,我才敢确信自己的猜测。”
屠白的一双眼睛只盯着青蛮,虽然话说得很急,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但这一过程中所展现的逻辑和肢体管理,依旧可以看出常人难以企及的教养和气度。
“你的猜测是什么?为什么不把你的猜测告诉我们,而是私下里又偷偷和他见面?”
青蛮的一只手又一搭没一搭的抚过煤球光滑的皮毛,才听煤球把他的话转述完便已忍不住勃然大怒。
刘磊和其他几位组员面面相觑,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着他们两个各据一端、针锋相对(主要是青蛮),忍不住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八卦来——那个屠震霆到底是何许人也?怎么总闻着一股子醋味儿?
“屠震霆是我继母改嫁给我父亲时带过来的孩子。”屠白似乎猜到他们心里在想什么,直接开诚布公他的身份。“那个打火机是我母亲在去世前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在他进我们家不久,就被抢走了。”
“异父异母的兄长?”
刘磊他们没想到屠震霆会是这么个身份,一时看向屠白的目光里更多了几分同情的意味。
不过,靑蛮对此并不以为然。
苦情戏谁不会做?就因为对方是他的哥哥,就可以徇私枉法吗?那个跳楼自尽的尤怜怜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她自己心里这般想着,却懒得计较别人是何想法;觉着事情该说的、该做的都已交代清楚,就抱着煤球摇摇晃晃往外走,却把警局宿舍的钥匙、吃饭用的饭卡丢给刘磊。
“你……你这是干什么?!”刘磊大惊失色,还以为她要辞职不干,神情比任何时候、遇到任何棘手的案件都要恐惧、抗拒。
靑蛮虚弱的朝他一笑,心里却暗骂句蠢货。得亏她只是因为今天凌晨的事,耗费了太多气血而有些眩晕,倘若真是交代后事,还不被眼前这没有默契、冥顽不灵的小子给活活气死啊。
刘磊被靑蛮难得温和的笑容晃花了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靑蛮突然合上眼睛,直挺挺的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