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浅口的布鞋,黑色伶仃的脚踝,黑色细长的腿……
瘦子的视线下意识的一点一点往上挪,不想却在该看见脸的地方,看见一双蓝绿色闪闪发光的妖瞳。
“鬼……”一个字没出口,他脑子里已闪过猫的意向,再一想更害怕了,谁见过猫长在人身上呢?
瘦子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何反应,刚好青蛮一个手刀落下解决了他的烦恼。
看着瘦子倒在地上,她这才扒拉着煤球从脸上挪开,“瞪鼻子上脸不是?我的脑袋你坐着可还舒服?”
煤球呜喵一声,识趣的马上跳到青蛮肩上。
青蛮正准备扒瘦子的衣服,却听见“洞口”又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一并撂倒了胖子,又从他们身上拿走了门禁卡,她这才晃晃悠悠朝着荣典的另一入口走去。
和正门不同,这个处理垃圾、闲杂人等出入的后门简陋得多。
粗糙的砖茬儿露在外边,老远才有一个白炽灯明线扯在头顶。只有一米来宽的通道和四周的昏暗形成压迫,缺少空气的流动圈禁着闷热和异味。
青蛮走的很慢,深一脚浅一脚的摸到门口之后,本以为接下来的环境能好一些,不料迎接她的却是浓重的血腥、诡异的香气,还有各种叫人不适的声响。
在她的左边是摞成高墙的笼子,里边养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动物,有羽毛翠绿、只有指腹大小的鸟儿,有眼睛是红色的、遍身毛发是白色的小熊,有一颗脑袋两个身子的紫蛇,有胳膊粗细的蓝色螳螂……
在她的右边,热火朝天的像是战场。掂勺的、炒菜的、摘洗的……忙的脚不粘地儿,谁都没空朝她这边瞥一眼。唯一一个年纪尚小的学徒想扭过头来满足一下好奇,却还没等付之行动就挨了一巴掌,又收获了无尽的不堪入耳的咒骂。
青蛮就这样如入无人之境的穿过了厨房重地,进入到逃生通道。
说是逃生通道,好像也不大准确。因为这里的设置并不如里边好上多少。除了一扇封闭的门可以隐隐听到轻柔的音乐声,一段简易螺旋的楼梯通向上一层,这个空间里就只剩下尘土和经年不见阳光的潮气。
很大的可能,荣典各层的垃圾就是从这里清理出去的吧?
青蛮得出这个结论,也顾不得自嘲,又拾阶而上,一直到了第三层。
通向第四层的楼梯上锁着个大锁,就像一个封闭的箱子,把整个向上的台阶全都严严实实的包裹在里边。
青蛮连攀缘都坐不到,只能急得在外边团团打转。
“你还犹豫什么?想想吧,十几个亿的资产,该能叫多少孩子走出大山啊?”
“能走出大山当然好了……只是,如果他们的家乡因此受到了污染,他们以后回来,连落脚的地方恐怕都没有了。”
“谁说这个项目会污染的?!咱们这项技术是从国外引进过来的,经过严格考证、实践的,没有任何污染的好不好?!再说,就算是有一点点污染,那又能怎样?为了山区经济做出一些牺牲也是有必要的。你告诉我,如果人不能让自己生活的好一些,眼界开阔些,要那些整日里看倦的山水又有什么意义?”
……
第三层的普渡荣光会员门还在做着激烈的讨论。争论的声响传进煤球的耳朵里,却只落的它的一个不耐烦的耳朵抖动。
它向上看一眼那封闭的楼梯,后腿用力一蹬跃了上去。
没过多久,它又从上边跳下来,只是嘴里边多了一串钥匙。
“干的好!”青蛮开了楼梯门,终于进到第四层的一叶菩提外边。她隔着门缝往里窥探,果然发觉其间的设置如煤球描述的那般,只是那些高级的会员已经领过圣水,这时都已回到各自的房间,按下了防护的按钮,屏蔽了各种干扰休息了。
“敢不敢进去看看?”煤球小声在青蛮耳畔呢喃。
青蛮斜睨它一眼不甘示弱,随手摸出一张卡片在门缝处划拉几下,竟然从外边把门给打开了。
门推开的刹那,逆阵完全没有遮挡的展现在她眼前。
涌动的黑气、相连的管道,像极了多少年午夜梦回时见到的场景。
她一步步向前走着,忘掉了此刻的危机和使命,就像赴一场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约会或劫难。
面目不清的情感依赖、陪侍的女子图兰、石头城的塌陷崩坏、诅咒的黥文和永生……所有的一幕幕,都在她从黑气中掏出那块石头时,飞快的从眼前闪过。
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她突然产生了某种觉悟和反思:为什么该永远埋葬在地下的石头城里的石头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有人私自豢养浊秽?这么多年来,她所遭遇的一切,真的只是由于她自己的过失和贪婪?这叫人作呕的浊秽为祸人间,到底有没有人从中坐收渔利?
很可惜,这些问题都没有人来回答,只有那颗刻着星阵的黑色石头微微散发着温热,就像是滋养出了活的人的心脏。
青蛮厌恶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要把它丢回泉眼的位置,转念又改变了主意。
她把一根手指伸进嘴里,轻车熟路的咬出一道小口,然后将血一滴一滴的挤在石头上。
呲——
石头像是遇到热水,蒸腾出一片白汽。但是等白汽消散之后,越发浓重的黑气从里边翻涌而出。
这是怎么回事?
青蛮看不出门道,愈发不管不顾的将血涂在上面。鲜血干了又涂,涂了又干;不知又试了几次,黑色的石头周遭缠绕的黑气终于消失不见。
难道是法力消减了?煤球承诺的大限之期也近了吗?
她若有所思的看一眼一脸无辜的煤球,又围着那几个小小的房间转了一圈,这才转身离开。
再次从厨房经过,里边的人安静了许多。只是忙活了一晚上已是极致,此刻的他们都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
回到地面之上,天色已经开始微微发白。青蛮看胖子和瘦子还昏昏沉沉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又不辞劳苦的给他们摆好造型,这才从容翻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