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风铃
“你选好了吗,那个老板娘看你半天了。”陈子凯在陈木耳朵旁偷偷说道。
“别急,这才来多久啊。”陈木仔细地看着一盒巧克力,看着上面“这是一款可以甜到牙的巧克力”,他斟酌了一下,拿了两盒,又买了一个礼品袋子,他又往礼品袋子里放进去了几个小风铃,一走路就清脆的作响。
两人慢慢地走出礼品店,陈子凯说道:“你小子进展挺快啊,生日都知道了。”
陈木幸福地点点头,“明天是周二,后天就是她生日,我得亲手送过去。”一想到后天那种场面,陈木简直就和喝了雄黄酒一样,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周三上午最后两节课,周若紫的班级在实验楼做化学实验,一般实验课下课都比较晚,他可以下了课后直奔实验楼,然后把礼物送出去。
简单又直接,没有比这个更简洁的了。
周二的一整天,陈木去了一趟图书馆,问了一下图书管理员孙阿姨《火药》这本书是否有人还,依然无果。他坐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的风景,真的是盼望着周三的到来,但是内心残留的羞涩又让他祈祷周三不要到来。
偶尔在走廊上看见周若紫,他也会热情地打招呼了,不再像是以前那样那般扭扭捏捏,他又借给了她几本书去看,两人谁也没有提生日的事情,陈木只希望那两盒巧克力千万不要化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陈木依然像往常一样走进了小书店,老板依然像往常一样盯着电脑,不时响起的QQ消息声,让老板简直一阵又一阵的兴奋。陈木在书架间走来走去,拿起了一本封面是血红色的书,准备去收银台结账。
走了半步,才发现周若紫一个人在另一排书架中。陈木装作无意地走了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
周若紫着实吓了一跳,一看是陈木才放下心来,“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谁……我那个朋友今天没来。”
“噢……那个,”陈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明天上午最后一节课后,你能等我一下吗?”
“为什么啊?”
“我想,送你生日礼物……”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陈木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噢……”周若紫也羞红了脸,“这样啊,好吧。”
两人默默地站了一会,陈木先去把账结了,然后陪周若紫走到书店门口。看着外面的街道,奔走的人群,一个个忙碌的身影,陈木反而不怎么紧张了。
“你……就不准备说点什么吗?”周若紫小声问他。
就在一瞬间,陈木注意到,虽然他特别喜欢她,可是连一句“我喜欢你”都没有说过哎,平时喜欢给她讲故事,可是,他真的想和眼前的这个女孩走入一个美丽的故事吗?真的有勇气吗?陈木神经迟钝了半分钟,不知道说什么好。
“嗯,行吧,那我先走了。”周若紫给陈木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陈木一个人留在原地,拍了拍脑袋,真不应该迟钝的。可现在又有什么用呢?把明天的生日礼物好好送出去吧,陈木心想,至少会让她真正开心。
半夜十二点,S市二中。
中年人掏出了一支烟,习惯性地看了看表,见四周没有人,披了件衣服,拿出了手电筒,走了出去。夜里的校园分外寂静,他走到操场上,看着远处可能还亮着的灯火,他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周三,上午。
陈木上课的时候简直腿都快抖断了,紧张,不安一步步地冲击着他的大脑。他想到,我已经和她挺熟了,送礼物很正常的。只要别被人看到,只要别被人看到。陈木频繁地低下头看手表,看着台上的老师激情四射,他无奈地看看陈子凯,陈子凯对他吐了吐舌头,也表示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化学实验室。
“大家做完滴定实验后,把化学药品按规定倒进我们提供的容器,那,这样吧,”化学老师指了指周若紫那一个小组,“你们留下来,整理一下实验室的器材和药品,辛苦一下了。”
几个人默默地点点头,此时他们已经饿的是前心贴后背了,看着同学们陆续离去,几个人眼里充满了嫉妒。偌大的实验室,打扫起来特别费事。周若紫突然想起来陈木今天中午还要见她,一想到这,赶紧加快了打扫的速度。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实验楼的下水道里,一个巨大的怪物正要喷薄而出。
一打下课铃,陈木赶紧冲出了教室,陈子凯无奈地摇摇头。他用最快的速度下楼,教学楼距离实验楼不过一百米,他已经看见有同学从实验楼里出来了,他心里默念:千万不要走,千万不要走。
按照他的理解,一般都是在三楼做实验。陈木跑到三楼,果然听见了周若紫的声音,他在走廊上等待着,他们应该是在打扫化学实验室。过了一会,周若紫和她的同学出来了,看见了陈木,她先是一怔,然后对她的同学说道:“你们先走吧。”
陈木把礼物送到周若紫的手上,尽管此时他的手现在已经止不住的颤抖了,就当礼物递交的一刹那,他的心脏简直跳到了嗓子眼。
“我……那个……生日快乐!”陈木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就在此时,来不及周若紫的回答,陈木突然感觉一阵剧烈的震动从地下传来,他看见的是,他面前的实验室,马上就要起火。实验室排污管里不断冒出青烟,眼见就要爆炸。
“快走!”陈木拉起周若紫就往外跑,周若紫没想明白什么事。
“怎么了——”话音未落,巨大的爆炸声吞没了最后的声音,周若紫看着眼前的一幕简直惊呆了,整个三楼,五个实验室,全部起火,与此同时,二楼一楼也早已被火舌包围,路过的学生发出了惊呼叫喊,楼里冒出的滚滚浓烟,乌烟瘴气,有老师跑了过来,赶紧拨打119,他们不允许学生靠近。
“楼里有学生吗?”一个老师吼道。
“应该有一个做实验的班级……”
“一个班?”
陈木蹲下身子,用校服捂住口鼻,拉上同样照做的周若紫在火场里飞奔,扑面而来的巨浪都烧到了他的眉毛,汗水不断往下淌,陈木看着楼梯口,横了下心,看了一眼周若紫,周若紫对他点点头,冲过去吧。
他不顾眼前飞舞的是什么,也不管空气里弥漫的化学药品的味道,陈木的手就没有松开过,尽管此时两人的手早已汗津津。陈木走上摇摇欲坠的楼梯,他现在已经无暇关心楼上是否会坍塌,他现在只能往下跑。被浓烟包围的他们,没走出三步远,周若紫突然叫了一声,陈木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竟然是一具早已烤的面目全非的尸体,上面插满了玻璃碴子,陈木让周若紫不去看这具尸体,领着她继续往楼下走。
其实,他很想把这具尸体带出去,只是因为,陈木现在已经腾不出手去搬一具尸体了。热浪一层一层的袭来,陈木正在控制自己不要过多吸入浓烟,此时,周若紫不断地咳嗽。他只好提醒自己,自己的极限还没到,还可以继续冲!
来到二楼的走廊,才发现这里如同地狱一般。火浪铺天盖地地袭来,空气里混杂着不仅仅是化学药剂的味道,还有,烤肉的味道。想到这里,陈木突然一阵反胃,但是当浓烟散开一个角落时,他看见,地板上横七竖八躺的都是尸体,有的面部表情极为扭曲,有的双手还在往前抓着什么。
周若紫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彻底蹲下身来,不断的哭泣,陈木知道,这些都是她曾经的同学,曾经一起生活的同学,如今已经阴阳两隔。但是时间来不得让人哭泣,陈木只好在把她拉起来,陈木看着周若紫被高温烤的通红的脸庞,心里默默吼道:我一定要把你带出去。
他拨开面前的浓烟,带着周若紫往一楼跑去,随着楼上一声声奇怪的尖锐的声音,陈木知道,楼梯终于要开始坍塌了,他只好加快了速度,才发现,一楼和二楼的楼梯被一堆杂物挡着,想出去的话,必须爬过半米高的杂物。
陈木来不及思考,跑上前去,把一些能拿下来的东西都拿下来,这样降低一下高度,周若紫就好爬一些。拿的差不多了,陈木先爬上杂物堆,对着周若紫做了一个“上来”的手势,周若紫赶忙抓住了陈木的手,陈木把她拉了上来,两人跳了下去,距离一楼大厅还有半层,眼见就要成功。
但剩余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摇摇晃晃的楼梯,陈木站都站不稳,别说跑了。此时,他听见楼外面消防车的声音,顿时,他的信心倍增,他看着周若紫,周若紫也听见了。陈木拉着周若紫走上了摇摇晃晃的楼梯,踩上去的一瞬间,楼梯发出了令人不安的一个声音,陈木心想,这楼梯再不结实,承受两个人的重量也够了。
陈木拉着周若紫一点一点往下跑,就在此时,令陈木万万没想到的是,上层的建筑竟开始坍塌,大量的水泥块、木头围栏、塑料门窗都如同下雨一样倾盆而来,陈木躲过了一个又一个重物的威胁,带着周若紫转过了楼梯的拐角,眼前,就是外面的世界。
这里是地狱,外面是人间。慢一步,就会留在这。
陈木此时拽着周若紫往楼梯外跑,但是,陈木没有注意,楼梯的巨大一截直接从楼上砸了下来,陈木感觉到他抓着的手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发现周若紫竟然被砸在楼梯下!陈木来不及震惊,想着要把周若紫拽出来,但是,扑面而来的热浪包围着他,陈木想要抬起楼梯的一部分让周若紫出来,但是水泥的重量可想而知,陈木的胳膊上青筋暴起,也抬不动水泥丝毫。
“快走吧……”水泥下传来周若紫微弱的声音。
“开什么玩笑!”陈木疯狂的使劲要把水泥搬走,但是此时头顶上不断有东西在掉落。
“我的腿已经断了,我不可能再出去了……”周若紫要用手推开陈木。
此时,消防员冲了进来,看见陈木,赶紧抱起他来,就要走。
“等等,等等!水泥底下有人!水泥底下有人!”陈木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先把他带出去,我们再去营救别人。”一个消防员说道。
陈木用手指着周若紫的方向,求求你们,救救她吧,我还没给她过生日呢……两个消防员跑到了周若紫的水泥板下,正要实施营救,陈木看见,竟然是从楼底下,一团烈焰喷薄而出,它像是一个巨大的怪兽,疯狂的咆哮,吞噬着每一个生灵,巨大的烈焰包围了周若紫,他视线所及,是周若紫颤抖的胳膊,以及那一刻,绝望的眼神。
剧烈的浓烟呛得陈木睁不开眼,一瞬间,他感觉眼皮外是一片光亮,他睁开眼,消防员已经把他抬了出来,所有人都围了上来,有医生,也有老师,有的,甚至就是熟悉的面孔。
“先去医院!先去医院!”
……
陈木看着外面的阳光格外灿烂,他松了口气,终于从地狱里爬出来了,终于,活了下来。
……
“你说,最后夜神月能不能打败L啊。”周若紫问道。
“不知道哎,我觉得夜神月有死神的帮助,应该很轻松吧。”陈木回答道。
“如果我有本死亡笔记,我也想像夜神月一样惩戒这世间的罪恶,起码,不会让无辜的人枉死。”
“哈哈,死亡笔记吗?你问问硫克看他给不给你……”陈木打趣道。
“能不能认真点……硫克这么丑……”
混乱,我的头脑一片混乱,之前我在做什么,我要去送礼物,然后呢,我做了什么……
“陈木,你要喝点水吗?”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
妈妈?我在哪?陈木努力地想要睁开眼,发现眼皮疼得厉害,而且浑身酸痛,我这是去哪了?
“孩子他爸,陈木醒了。”
“醒了?”陈木的父亲走了过来,欣喜万分。
“陈木,你昏睡一个星期了,我和你爸急死了。”
一个星期?陈木感觉自己和世界已经脱了节,他开始拼命的回忆,可是唯一记起的是火焰……还有,烧焦的人体。陈木浑身颤抖起来,他想起来了,学校实验室里发生了火灾,他去救周若紫了。对,一个星期了,周若紫肯定也早就醒了吧,她肯定在网球场等着我呢。
“我……”陈木不知道说什么。
“那就别说了,好好休息吧。”陈木的妈妈给他盖好被子,温柔地说。
陈木看着外面的阳光,格外灿烂,正是春天,百花争艳,他突然好想出去走一走,看看外面这个大千世界。
下午的时候,陈木的班主任和陈子凯来了。班主任问候了一下病情以后,送了点水果,班主任也是个比较持家的妇女,他并没有买好看的果篮,就是买了点新上市的新鲜水果。
“这一个星期,我知道你也一直在昏迷,这个周末继续休息,好吧,你回学校的时间我也不强求,因为我知道心灵的创伤需要一段时间去治疗,所以,下周吧,你感觉什么时候恢复过来了,就回来上学。”
陈木心想班主任也没有怀疑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实验楼。
“赶紧谢谢老师,麻烦你了。”陈木妈妈提醒着。
陈木低头说了一句“谢谢”,班主任看了他一会,缓缓说道:“可能,你也都知道了。这起事故比较严重,警方正在调查,学校里死了7个学生,后面的工作我们学校会处理好的。”说完,班主任起身就要走。
“赶紧和班主任说再见啊,一点礼貌没有。”陈木母亲略有责怪地说道,可还是把汤端到了陈木面前。
陈木看了看陈子凯,发现他并没有走,他想起来还有要紧的事问他:“陈子凯,周若紫回去了吗?你这两天看见她了吗。”
陈子凯突然沉重了下来,陈木预感到要出事,陈子凯艰难地动着嘴唇,好像很难把这句话说出口。
“陈木,周若紫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