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并容许你们做出不同的选择。那么现在我面前的你们很多人都会死亡。不管怎么说,空位都只有一个。当更完美的自己出现,他们将代替你,继续活下去。”
——题记
1864年10月23日夜
艾莉丝的脸离开了橱窗。
刚刚在玻璃里看到的景象非常可怖,她好像看到了自己成年时候的样子,那张脸就像从斜坡冲下来的一样,表情惊惧,而且脸颊像是被完全烧毁一样。非常可怕。
(“刚刚是产生幻觉了?从那个地方逃出来这么久了,我竟然还会起这么多幻觉。”)
艾莉丝——十岁的艾莉丝将手从橱窗上拿了下来,景象恢复了正常。她呆呆的看着自己明显饿瘦的小脸环绕在陈列小刀反射出来的正方形光亮中,勺子和其它餐具按它们的位置发出半圆形的光弧。
若有若无的光线照在艾莉丝呵在橱窗的白色雾气上。她扭头快速的寻找着,在餐具橱窗的旁边,是一个不时有客人进进出出的玩具店。
(“‘哈姆雷特玩具店’,和‘邂逅餐厅’.......恩恩,和港口的工人说的一样。就是这里。如果在这还是找不到,那个关于妈妈他们搬到这个离市长办公厅最近地方居住的消息就是假的。”)
玩具店的橱窗里摆了在花花绿绿的布料上忙上忙下的身着洋服的老鼠裁缝玩偶,它们拿着顶针,滚来线团,抱来剪刀。在右边是闭着一只眼睛、挥舞着海盗弯钩的玩具猴子。更不要说板间上五颜六色的小衣服都被扎紧袖子,用回形针缝好皮囊、细木棒上固定着的小木马、一排并肩站立的红衣宪兵,它们花花卷卷的头发彼此挨在一起。
(“天呐。我也想要一个!至少一个软软的玩偶看上去会很暖和。”)
这里是国王商业街,连排的店铺由于和通行马车的道路离得太近,花哨的招牌又作的太大,因此给往来行人带来了很多不便。
她越出一步,脱离令人炫目的光,拐最近的漆黑胡同中,开始认真的等待。正对面是一家以杜砺为卖点的连锁餐厅,从这里的下一条街就是大名鼎鼎的伦敦大剧院,有钱人经常会从那里出来之后,再到这里喝上一杯。
(“真是难以想象。爸爸怎么可能在为报社工作?他不识字。但是,除此之外我现在又能到哪去找呢。”)
两个月前,也是她从实验室逃出的第一个星期。艾莉丝跟随记忆回到贫民窟,却发现她和妈妈居住的那栋廉价公寓已经被政府接管,改建成一个济贫院了。所有人,甚至连卖鳕鱼的老婆婆也都消失了。她光着脚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街区,一直走到这里。期间她像一个普通的流浪儿童那样翻找垃圾桶,装成没有头脑的样子,打探着各种消息。
潮湿、浓重、灰蒙蒙的,再加上烟囱与霾云。
这是伦敦市中心的天气。
艾莉丝张开五指,新长出来的指甲还很软,经常会被劈裂。好消息是,由于没有药物的刺激,她那早就脱落的头发也开始逐渐长了出来,看上去像是一只换毛的刺猬。
在实验室的两年,再加上在外游荡的三个月,让艾莉丝看起来更加瘦小了。寒风吹过她干柴似的细腿,自下方将她随便套在身上的衣服鼓胀出一只灯笼,同时来自上面的风也灌了进来,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可以上下接通的烟囱。
(“罗夫对儿童进行不合法实验,单凭薄薄一纸和钱财做保证,为像他这样专门在围墙内做疯子实验的人提供服务。我要...对!我要这样的全部告诉妈妈,她会相信我的。”)
巷子里的女郎裹着披巾与她擦肩而过,消失进楼梯的门廊,地上散落些吸食的吗啡。一群癞头孩子小跑着从艾莉丝眼前穿过,气喘吁吁,扔掉帽子去抢从马车丢下的半个便士。
她感到非常焦躁。
当天晚上落下的白雪并未触碰到地面,雪花一如往常在半空中便已融化,化为雨水和餐馆排出的废水搅拌在一起,变成肮脏的水横流整个低地的街道。
(“现在还仅仅是初雪。为了不被冻僵,等待的时候得多活动一下手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艾莉丝看到一个男人边走边咒骂着,由于肥胖,随着步伐,整张脸的皱纹都跟着甩动。
“劳拉,我警告你,如果这个领带还没给我系好的话,全家今晚就都别吃晚饭了。”
一位女士一声不吭地跟上前去,完全是呆板的动作,手臂灰白,她严谨但简单的穿着,对比着爸爸的邋遢——虽然打了一半的围巾怪难看地裹着脖子,活像一圈松垂的褶子。妈妈还是那么美,但更加苍白了。
然而,她的腿看上去好多了。她在走路,虽然还是有一点点陂,但毕竟在没有颠簸的走路了。
(“对了,妈妈的腿就是在那贫民区公寓楼的湿气中弄坏的,总会好一些的,因为他们搬出来了..用那笔钱。”)
感觉到些许心酸。虽然心里有很多疑问,但她爱妈妈。虽然有着这么多让人痛苦、让人意想不到的变故,好像她才离开一样,好像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没有变。
除了一点
——一个刚回走路的男孩被放在妈妈的臂弯里,他刚刚长牙,清色的鼻涕滴在手持的一根香肠上,圆圆的眼睛四处转动,像是想要把从马路缝里的抠出的硬币偷偷放到嘴里。
(“.....好吧,至少我有了一个亲弟弟了。不过我可不觉得是有多高兴的事情。..”)
胖男人不耐烦地挥手,迟缓地捻着胡子,跨着方步,用着他那潮乎乎的视线,就像捕食的狮子那样,搜寻着每个擦肩而过的身影。
他看上去已经酩酊大醉。
“亲爱的!回来。”妈妈在背后喊叫着。
“打扰一下,先生,请问你身边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像是那种值得给太太们的新闻?八卦,饮食,随便都行。门票被我喝掉了。”
胖男人摇摇晃晃的继续向前走,随后把手放在面朝着大笨钟方向校对腕表的一位绅士的肩膀上,打烂的酒瓶散布在他们的脚下,在两侧紧临商铺内部投射而出的恢宏灯火中变换着颜色,
“你知道吗。不论是先生还是小姐,人们最容易在上面扯出的一长串流言蜚语的什么事件,作为好的记者,为了那些端上的最愚蠢的肥鹅,他总得不断发掘一些能吸引人眼球的什么……”
“对,老兄,你说得不错。最近你最好别不要在中心商业街上游荡,这附近的治安和城里的马粪都糟糕透顶。”
爸爸被怼了回去,只好自讨没趣。他朝着路边狠吐了痰,又呕出了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