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四小姐干脆收了摊子和他们去吃饭，反正围了那么多人，她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她还带着那个可怜的孩子，被流产已经很可怜了，还要因为她被人买来卖去的。本来姜谦尘对她感觉一般，他不喜欢过于出风头的人。尤其是这个女孩看起来这么小，却能被人堵在门口找麻烦——他本来笃定了四小姐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但是他心中不是善男信女的四小姐却主动要给这个孩子做超度，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活，他也不会随便帮人做这件事。

　　阿珠倒是蛮喜欢四小姐的，因为她不美还年纪小，任何一个成年的女性都不会对这样一个瘦弱的孩子产生嫉妒或者厌恶的心理。“你今年多大？”

　　“十六了，太太。”四小姐非常懂礼貌，她喊姜儒之先生，喊阿珠太太。阿珠简直觉得如果她穿上蓝布褂子，就可以直接剪进张恨水的小说里。

　　“四月是吧？”姜儒之问她，她点点头，郝四月，这是她的名字，乍一听简直是夸赞天气的。

　　“你是四月出生的吗？”

　　“是十月，太太。”她的名字非常声东击西，很多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十月出生的人要叫“四月”。

　　之后就是很家常的询问，因为所有和法术有关的东西四小姐都是不回答的。她父母是谁啊？有没有师傅啊？她统统都不说。可是看她这么小的年纪就出来自己讨生活，阿珠觉得她应该不是富贵人家出身。

　　“我们夫妇俩就住在上海，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来上海找我们。”阿珠非常热情，四小姐也算是自己人，她乐意施以援手。

　　四小姐重重的点点头，那时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去上海了，但是她没告诉他俩，怕给他们带来负担，也怕打草惊蛇。

　　她明白自己为什么想去上海，因为想多见到姜儒之。尽管对方一对恩爱夫妻坐在她对面，但是四小姐还是忍不住想多看看人家丈夫。她没怎么被别人帮助过，被英雄救的美人从来就不是她的剧本。公主的故事她没看过几部，反而是志怪的小说看得更多。但是无论如何也是小女孩，有人帮着出头总是好的，她心里其实乐开了花，一片大草原忽然长满了郁金香。

　　姜儒之对妻子的慷慨不置可否，他其实少见四小姐这样的人，年轻又法力高强，善良又坚强，所以说不好奇也是假的。

　　很多年后阿珠红着眼睛问自己丈夫，你是第一次见面就爱上她了吗？姜儒之没承认也没否认，第一次见面可能是不爱，但是却不是完全没心动，或者是正是因为有第一次的心动，所以才能收留刚到上海的她。

　　那时四小姐刚来上海，很是站不住脚，姜儒之帮她出谋划策。明明可以让阿珠知道的，却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就瞒了她，后来越瞒越多，就不敢和她说了。两个人共同的朋友，如果不是心虚，又何必不告诉对方呢？

　　再后来就是两人越发的投缘，几乎到了知无不言的程度。四小姐的名声也越来越大，别人对她永远都是尊称小姐，只有姜儒之私下里还叫郝四月，连名带姓的，感觉上并不亲昵。

　　只有他们两个人懂这点小浪漫，郝四月听起来像是“好四月”，念起来很有一点点撒娇的感觉。

　　楚明灿还是对自己师弟很不满，故事进行到了这个程度，也只能说师傅多了一个知己，即使发生了对不起师母的事，也只能叫出轨。但是如果直接指责是他们杀了师母，那就是刑事案件，程度完全不一样。

　　姜谦尘看着窗外，雨下的很大。他对自己妈妈的印象已经很少了，过世的时候他只有四岁，刚上幼儿园而已。但再没记忆也记得妈妈哭的样子，他那时候不懂为什么一个人能哭的那么伤心，而且是不分白天黑夜的伤心。仔细想想有很多的端倪，比如小时候妈妈的记忆多于爸爸的，因为爸爸总是不在家。比如自己生日或者结婚纪念日妈妈会更伤心，连自己孩子的生日那么无动于衷，这个男人到底是有多无情？

　　“你真的别想太多，”楚明灿安慰他，“你爸爸后来不是和这个四小姐没联系了吗？这就证明你爸不是真的无情，可能就是一时被吸引了。但是师母过世那么多年，他不是也没再娶吗？”

　　“可能是怕下地狱吧。”姜谦尘的语气很淡，说出来的话好像马上就要稀薄在空气里一样，“杀了人谁都逃不过去，谁知道他俩怎么想的，没准杀完就后悔了。两个人住在一起无异于互相提醒。”

　　楚明灿不耐烦起来，“所以说你到底有什么证据？反反复复就是一句杀人了杀人了，你这样我真的烦了。”

　　“信和手镯。”

　　“什么？”

　　“详细的写着怎么杀我妈妈的信件，还有我妈家传的手镯。他把这个当成信物送给了那个四小姐。”

　　“你怎么······”

　　“很意外？司徒宁给我看的。”姜谦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四小姐告诉她这件事就是为了让她告诉我，我爸爸没了这么多年，四小姐也不消停，她想拿回来属于她的东西。”

　　楚明灿打开信，读的很急。他不敢相信自己师傅是个杀人的人，但是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上面有他对四小姐表达的爱意，有他对家庭生活的不耐烦，还有对他俩未来的畅想。那里面认认真真写了要养个属于他俩的孩子，最好是女孩，名字都取好了——妍妍——不知道是不是小名，他称呼起来非常自然。

　　“四小姐是不是怀孕了？她用这个要挟你爸爸？”楚明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认真分析信里的逻辑。

　　“反正他俩做出什么事我都不奇怪，“姜谦尘看起来不太想多谈那个男人，“我想把妈妈的手镯要回来。“

　　“好，”这点楚明灿表示赞同，“那是师母的东西，应该给你。”

　　“可是对方要求用她的东西换。“

　　楚明灿认真想了一下，“你爸爸有收她的礼物吗？”

　　“师兄，”姜谦尘忽然握住他的手，“对方要三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