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与木樨回到树林。
小九低着头,情绪低落。
木樨在她眼前摆摆手:“小九姐姐,不要操心了。眼前你只顾着养好自己的伤罢。”
小九回过神,叹一声:“哪能不操心。蝶莺受了那些罪,不知还能不能见着刘圭壬的活人。赵氏父子虽罪有应得,却连累了淑敏与小宝。徐清漪还在湖中等着我们领阿诚去见她……”
木樨晃晃脑袋:“啊啊,想这些个要头疼的。咱们说些别的。”凑近小九,坏笑道,“小九姐姐,你可答应了要告诉我,在老头儿房里瞧见了什么让他急得跳脚。快说快说,不许食言。”
小九犹豫了片刻:“也没什么,就是一张美人图。”
木樨不信:“就这样,你没骗我?”
小九点头。
木樨眼露失望的神色:“还以为他藏了松果呢。美人图有什么稀奇,我那儿有几十幅美人图,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罢了。小九姐姐不懂男人。”转头对小九笑道,“改日也画幅你的肖像,加入我的收藏。”
小九不答,只目视前方,嘴角微微上扬。
苍耳子在松树前候着,眼见二人,舒了口气:“今日我心中总有些个不踏实,总觉着你们身陷险地。看来老儿杞人忧天了。”
木樨在一旁心虚地吐吐舌头。
苍耳子眼尖瞧见他的小动作,又见小九一脸疲惫沉重的神色。仔细一看发觉小九负了伤。连忙进屋取了枚丹药,叫她服下,边问道:“怎么回事?”
小九瞥一眼木樨,轻描淡写地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
苍耳子何等聪明,怎能听不出端倪。回头瞪一眼木樨:“好你个松鼠,看我不剥了你的皮!”上前揪了木樨的耳朵。
木樨嚎叫着:“啊——小九姐姐你看,我就说老头儿不会放过我!”
小九正欲劝说苍耳子,忽听树外一阵声响。
三人对视一眼,悄声走到门前。
鼠妖河山在树外。
苍耳子将二人护在身后,朝树外喊道:“你有何事!”
河山在手中凝起一团灵力,竟是白色,不再是阴寒邪术。
木樨忍不住“咦”了一声。
河山答道:“邪术化去了,这总假不了吧。”
三人将信将疑走出松树,仍是十足防备。
河山道:“我本不是邪道中人,为报恩做了赵氏父子的帮手,才越走越偏。”
小九皱眉:“你哪那么多恩要报,什么恩都报。”
河山道:“只要与我有恩,便要报。你阿姊莫兰七救我一命,恩重过赵氏父子,我不能伤她的小妹。”
苍耳子嗤笑:“恩情还有轻重缓急。如今赵氏满门进天牢了,你要去劫狱么。”
河山摇头:“我报他们的恩便是帮他们抓一百名女子。如今不需要抓女子了,我的恩情也报完了。”
众人听得无语。小九问:“那你来此又是作甚。”
河山答:“一来我伤了你,来瞧瞧。二来,我想不明白你们怎的查到赵氏父子头上,纳闷得很。”
木樨骂道:“坏人,我们为何要跟你说这些,让你有机会去杀了证人灭口么!”
河山摇头,凝起手上的白色灵力:“我若要杀人,又何必将威力巨大的邪术化去。”
小九沉吟片刻:“要我说可以,你需帮我做一些事。也不算帮我,你若要报恩,这才是报恩。”
河山点头。
小九整理了下思绪,开始从头说起。
“一开始我们见到被阴寒之气所伤的刘圭壬,答应帮他找寻失踪的有情人。借了黄大仙之力寻到地宫入口时,发觉只是一户普通人家,且寻访时得知主人一家已在数月前误食堂兄送的野菜死绝。那一家人方来长安两年,宅子住了不久,却又急匆匆想搬走,央了堂兄另觅新宅。大约是这家人无意间发现宅子下的端倪,老实巴交的一家子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找了堂兄商量,谁知他们恭敬的堂兄与他主人却看上了这地宫,对这家人痛下杀手。
随后去探访邻里口中,那所谓‘堂兄’郑有德的邻里,却发现郑有德虽是外地人,却已搬来京城两代,是个无父母无亲朋的恶棍,并不像与那死去一家人有来往。他犯了死罪,大理寺已基本定案,却在刑部复核时因受害人家属翻供被无罪释放,很难不让人怀疑刑部有人动手脚。
郑有德以为邻居老人两耳失聪,斗胆向他炫耀自己被郑总管设法保出之事,却不知晓那老人耳朵时灵时不灵,实则听见了他那些同宗、祖坟之类言语。后来在安国府中,淑敏开郑总管玩笑,说他仍念着当年义兴第一美人。此前我们曾意外得知,那被害的主人家乡产阳羡茶。阳羡茶正是义兴所产。
义兴郑氏,大约正当壮年,与刑部有牵连。这回郑总管无论如何逃不了干系,他便是那真正的‘堂兄’。
先前曾在安国府听过,赵恪因忙胭脂铺之事,无暇接送淑敏母子归宁。我们便装作买胭脂的外地来客,进了那铺子。谈了数句,发觉那掌柜的正是郑总管。容貌可伪,声音可装。来京多年,江南口音却是改不了。他用暗语命人通知某人,片刻赵恪便来了。
之后的事情,你便知晓了。”
河山沉默良久。
小九正色道:“别忘了,方才你答应帮我做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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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边,蝶莺自回了家,花酒鬼见着她吓了一跳:“女儿,这些日子你到哪儿去了,想死阿耶了。”
蝶莺这些日子心下苦楚,此时亲人关怀,红了眼眶,满是感动:“阿耶,不说这个,总之我回了。”
花酒鬼见她不直面回答,上下打量了几眼,见蝶莺身上穿的尽是些绫罗绸缎,上手拉过她的衣袖摸了一把料子,忽而换了一副异样的神色,嬉笑道:“啧啧,莫非你入了那行?那可是收入颇丰,先给阿耶几个钱喝酒。”
蝶莺闻言心中一冷,气得发颤,甩开花酒鬼的手,自走入卧房。
花酒鬼见她态度冷漠,喊道:“吃里扒外的东西,那姓刘的小子都快死了,你别是拿卖的钱给他治病了罢。”
蝶莺身形一晃,转身奔出来,冲花酒鬼吼道:“你说什么,谁快死了?”
花酒鬼歪歪嘴:“你不晓得?你那小情郎刘圭壬怕是时候不多喽!”
话音未落,蝶莺已夺门而出,直往安国府跑。
半路,小九远远遇见面色焦虑的蝶莺,跌跌撞撞却不肯停下,忙上前拦住她:“蝶莺,你是想去见刘圭壬么?他不在安国府了。”
蝶莺疑惑地看着小九,拉住她的双手:“妹妹,你晓得他在何处?”
小九只觉她嘴唇发颤,双手冰冷,毫无在地宫中的冷静。忙点了点头,带蝶莺去刘圭壬的住处。
刘母见到蝶莺,眼泛泪光,并不言语,只将她领入屋中。
蝶莺一见着刘圭壬,她何等聪明之人,即刻猜出事情的八九分。哇地哭了出来:“你怎的成了这副模样,皆是我害的你!”
刘圭壬艰难地睁眼,瞧见蝶莺,双眼发光,颤声道:“蝶莺,我可算见着了你!这回死了也无憾了。”
蝶莺拉着他的手:“你不能死。我为着你,忍辱负重保着这条命,只因我发觉腹中有了你的骨血……你若走了,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办?”
圭壬十分惊异,一时五味杂陈:“蝶莺你……”苦笑道,“这可如何是好。不成的,我怕是快走了,带着孩子你如何找个好人家。”
蝶莺心下凄凉,低声道:“不会的。真如此,我就一个人守着咱们的孩子过一辈子。”
小九在身后咳了一声:“那倒不必。”向身后道,“出来罢。”
河山现身,皱眉道:“为何要我的百年功力救这无干之人。”
小九瞪了他一眼,冷笑道:“无干?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施下的邪术,旁人可解不了。”
河山连忙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晓得了。”言罢上前,向目瞪口呆的刘母与蝶莺道,“让让。”两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已伸出手掌,将一团真气输入刘圭壬胸中。
刘母正要阻拦,蝶莺拉住她。她回头望了小九一眼,坚定地朝刘母点了点头。
只见刘圭壬脸色慢慢红润起来,渐渐地满身大汗,忙掀开棉被,要凉水喝。
河山收回真气。
刘圭壬起身,动情地瞧着蝶莺和刘母,三人又哭又笑抱成一团。
小九与河山悄悄退出,自奔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