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姐妹
“弟媳妇啊,你真是要享福啦!”说话得是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妇人,头发半黑半白,却梳得整整齐齐,她感叹道,“书静现在工作稳定了,妙妙现在也大四了吧,你这两个女儿都能干!考上了好大学,现在书静也出息啦!”中年妇人连连感叹。
何书静陪着自家父母招待大伯一家,听到这些夸奖,也就像惯常做得那样,在一边装羞涩。看着母亲被哄得喜笑颜开的样子,心下感慨大伯母的说话之道,内心也难以忽略地浮上几分满足。
在边上坐了一会儿,见几位长辈聊得开怀,便打算退到一边躲个清闲了——免得又要被问及从大学就开始提得事儿——有男朋友了没有呀?
母胎单身的何书静散了情绪,打算去位于客厅视线死角的厕所,洗一下刚刚剥过橙子的手。
嗯?怎么厕所门被锁了?
心里正疑惑呢,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了细小的声音——“姐,是你吗?”
“妙妙?你怎么在家里呢,我们回来你也不吱一声,在厕所里锁着门做什么啊?”看了一眼客厅里聊得火热的长辈,何书静也体贴地轻声说道。
“姐,我之前洗澡呢!忘记拿换洗的衣服了,听到家里有客人来我也不好意思出声了。”
“你这么大的人了,也真是的!”何书静听完小声数落道,“你着凉了没有啊,等着啊,我马上去给你拿衣服!”
“没着凉没着凉!姐你快去拿吧!”何书妙有些急切地说道,却也不忘低着音量。
“妙妙,你手伸出来拿一下衣服吧!”何书静小声在厕所门口说道。
细细的门锁打开的声音响起,只见长发滴水的妙龄女子探出了个小脑袋,还隐约可以看见漏出的白嫩肩膀,这有着一双桃花眼的女孩子冲何书静讨好的笑笑。
何书静无奈,“哝,你的衣服拿去吧!”
何书妙却挤眉弄眼着,“姐,你、你进来一下。”
何书静疑惑,有心想多问几句,又顾及家里有长辈,万一过来了,委实不好看,便同意了。
这一进去,可不得了,何书静只感觉自己三魂去了七魄。
这太过于荒谬的场景让何书静只觉得在做梦,不!她做梦都想不到有生之年能见到这种事!
何书静知道自己妹妹的性子一向与她不同,最爱胡天飞地的,她虽不认同却因为一年难得几见而有心无力,好在妙妙在父母面前还是会装乖做巧,免双亲担心,她也就不多说什么。
可是,现在这个场景!
“何书妙,你和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何书静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也忘记了控制音量,指着厕所里的一个赤裸男子厉声质问。
好在厕所的隔音不错,不然••••••
“姐,我也不知道啊,我以为,你和爸妈今天不是说在爷爷家吃完晚饭才回来嘛!”何书妙一边着急忙慌地穿衣服,一边小声辩解道。
天知道他们这边才刚刚进入状态,那边就听到爸爸的声音响起了,吓得她的小帅哥都••••••
何书静瞪她一眼,其实今天是因为爷爷奶奶一把年纪居然“先斩后奏”地瞒了所有人出去旅行了,这才走了空门,若不是遇上大伯母说话,只怕回来得更早!
何书静才不跟她扯这个呢!“这就是你这个样子的理由?”
何书妙没话说了。
看着何书妙低着头沮丧的样子,旁边那个小帅哥先不干了。
“我说,何家姐姐••••••”
“我和我妹妹说话有你插嘴的地儿嘛!”不过话才刚起了头,何书静扫都不扫他一眼,就打断了他的话。
晏笑小帅哥吞了吞口水,不说话了,继续默默捂住自己的关键部位。
看着自家妹妹耷拉着个脑袋,萎靡的样子,何书静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何书妙边上用晏笑听不到的声音说道,“你找得这小帅哥质量还不错。”
何书妙一下就鲜活起来了,嘴角也带了笑意,那可不是,这可是她学校校草级男神,撩了好久才到手的!今天一见,果然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那脸蛋,那力量!
看着已经穿好衣服,情绪又转好的何书妙,何书静拍了拍她肩膀,说,“你先出去吧。”
明白姐姐是要和晏笑好好聊聊的意思,何书妙思索了一秒钟和姐姐坦白他俩只是玩玩的关系的可行性,想到姐的性格就马上否决了,也不管现在还不着一缕的刚到手的新鲜小帅哥了,小心翼翼的像个贼一样的先出去了。
两姐妹难得的在心里同步感谢了一下话多的大伯母。
晏笑见何书静眼神瞟过来,下意识缩了一下肩膀。
何书静嗤笑,见晏笑嘲讽的眼神看过来,嘲讽开口,“看你年纪也不小,怎么就能干得出到女生家里做这种事儿呢!”
晏笑心里觉得这何家姐姐真是个老古董,又为自己这第一次经历感到悲伤,脸上也就带了点委屈的神色出来。
何书静看着这人也不像是多么有心计的样子,笑了一声,说,“还不快把裤子穿上!”说完,就侧过了身子。
晏笑以为何书静是在嘲笑他,憋了憋气,没说话,三下两除二的抓起裤子套上了。
后来的事就发展的超乎意料了。
先是父母突然出现在厕所门口,看到半身赤裸的陌生男人和大女儿共处一室,何父随手抓起边上的扫把就开打。
何书静直到被赶出家门,都没有反应过来,妹妹的男人怎么就按在了自己的头上?
想起妹妹躲在何父背后恳求的样子,何书静尝试和父母辩解却无人相信。
而后,这件事便在小区里闹得人尽皆知了。
单位的领导隐晦地暗示她主动离职。
何书静的人生一时之间变得一塌糊涂。
“书静。”
装修高档的咖啡厅里,高大俊俏而多金的男子深切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先生,你要是没有别的什么事,我就先去工作了。”何书静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一股恶心之感油然而生,可是这是自己现在没有工作状态下难得找到的一个性价比比较高的兼职了,何书静忍了忍,不能闹,于是冷漠地说。
“书静,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说话的男人正是晏笑。
何书静笑了,正是眼前这个男人,在自己受到污蔑的时候,选择了默认,让她一番解释化为谎言。
何书静其实也不怪他,毕竟二人非亲非故,但晏笑这三天两头过来冲她一份欲语还休的姿态算是怎么回事。
何书静实在不想搭理眼前这人,她转身就走,却被拉住手腕,自又是一番纠缠不说,却是实在打扰了她的工作效率。
“这位先生,纠缠女士可不是一个绅士应当所为的。”
多亏隔壁桌一位衣着简洁却从容的男士解围。
晏笑离去后,何书静长呼了一口气,又拿着一杯店内的招牌咖啡,自掏腰包,想向之前帮忙解围的男士道谢,却发现那男子早已离开。
问过同事才知道,男人曾经是这家咖啡馆的老客,后来因为工作调动离开了这座城市,休假了难得回来,同咖啡馆的老板也很有一番交情。
老板笑着说,“季修文这小子,我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了,小时候皮得很,现在居然做了警察!”
偌大的草坪上,宾客来来往往,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何书静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从前柔顺的长发不见了,换成了利落的短发,在社会上跌跌撞撞这么多年,何书静第一次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个傻子!
五年未归家,却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记得。
婚礼仪式已成,新郎新娘招待着前来贺喜的宾客。
父母的脸上带着由心发出的笑。
没有一个人还记得她,五年的思念,回家前的惴惴不安以及是想要分享事业的喜悦,全部化为乌有。
“那是,大姐?”第一个发现何书静的是晏笑,他穿着新郎礼服,显得更加帅气挺拔。
晏笑说完之后就反应过来,觉得有些尴尬,毕竟,当年那件事闹得很不愉快。
何母正和今天格外亮丽照人的何书妙叮嘱着新嫁娘的一些事情,何书妙一改往日不耐烦的态度,难得伴着笑颜耐心的听着,何父在一边,端着脸,却能见眼里的笑意。
听到晏笑的话,三人同时将视线转向了何书静。
何书妙有些尴尬,何父却登时横眉直立,开口就要叫不孝女,被眼尖的何母拉了一把,使了个眼色,到了还是没说什么话了,可见是想起了当初何书静离家的原因。
大伯母见几人僵持着,出来打圆场。
“书静啊,现在啊真是越来越好看啦,在哪里工作呀?”大伯母笑眯眯的说,她家的几个都成家了,工作上也顺利,所以她最近也很是舒心。
大伯母眼尖,一眼就瞧出了何书静这几年混得还不错。
这时候何书妙也看出来了,她姐姐这几年应该过得还好——不提身上个个都是牌子货的穿着,手上拎着的那包都是某时尚品牌的限量新款——这让她心里的负疚感减轻了一些。
何书静对大伯母的恭维毫无感觉,她这一身穿着不过是衣柜里随手拿的,对大伯母的问题出于一种隐秘的炫耀心思,一种我没有你们也可以过得很好的自我欺骗感,她僵笑着开口说,“我在荣亚集团总部当秘书长。”
“哎呀!那可是首都的大公司啊,书静你可真是厉害啊!”大伯母不住开口称赞道。
何父面上脸色也缓了缓,那是出于一种对子女出息的骄傲。
何书静曾经奢望过,现在却觉得讽刺。
在大伯母一遍遍的称赞下,何书静终于还是忍不住,“我过得好,那不是还多亏了你吗?大伯母。”
大伯母惯是个嘴碎的人,可何书静从来都想不到,大伯母会把这把剑对准自家人,作为当初的谣言之源,大伯母猛然住口,却还反驳道,“书静你这孩子,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呀?”
“大伯母当初造我谣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得。”何书静嗤笑一声,“我有今日,可不是脱了在场诸位的福嘛!不然我还在这个小镇子里做个没油水的小职员呢!”
“不过嘛,你们倒也不缺着我,我这一回来,反而显得多余了。”何书静自嘲一笑。
何父见不得女儿这一副尖锐的模样,出言训斥道,“你这是说得什么话!还不快向你大伯母道歉!”
“道歉?”何书静突然一改之前冷静的态度,变得尖锐起来,“她有什么资格让我道歉!还有你,你有什么资格训斥我!之前的事情都忘了是吗?那要不要我帮你们想一想这天造一对当初是怎么踩着我的血成的!”
何书静悲从中来,“爸妈,你知道我看到这些想到的是什么吗?我是你们亲生的吗?怎么、怎么就能对我做得那么狠呢!”
何书静眨了眨眼,没让眼泪掉下来,说完这句话,挺拔着背离开了。
在场的几人心里滋味暂且不谈。
“林文、余鱼,金居公寓2043号发现一具尸体,你们俩带着人过去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