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天亮得早，谆然五点起床时天已经亮了，她换上运动装，戴上耳机后沿着山路慢跑。此时山路上已经有些人了。

　　她先是在大道上跑，接着转而跑进旁边的小道。这里很安静，不管做什么事都不会被其他人打扰到。

　　她在幽静的山中跑了一个小时后慢悠悠地走回别墅，遇见从隔壁别墅走出来的几人。

　　谆然记得这是林大刚的别墅，林绮玢失踪当晚本来是要来此聚餐的。林绮玢失踪后林大刚出了大价钱雇人搜山，但一无所获。

　　走出来的这群人身材健硕，目光锐利，恐怕是来参与搜救的佣兵。

　　谆然只瞄了一眼就目不斜视地朝前走。

　　岂料带头的人竟挡住她的路。

　　“这位小姐是住在隔壁吗？”

　　谆然皱着眉后退，抬头看着男人。由于他太高，只能看着他的下巴。

　　（这有两米了吧？）

　　只有一米六的谆然忍不住又后退了一步。

　　可能是因为谆然没回答，站他旁边的年轻人开口了：“不，隔壁别墅是我的一个熟人的，但他平时不住这。”

　　解释太麻烦，也解释不清楚，谆然绕过他们直接走进楚寻的别墅。

　　回去后冲了澡后化妆卷发，换上短裙，吃了阿姨准备好的早饭后有司机载她来到购物广场。

　　在一楼的咖啡店买了杯咖啡后扭着腰往里走。

　　半路一个趔趄，咖啡脱手而出摔到地上，谆然一边念叨着倒霉一边招来旁边的清洁工，接着头也不回地走进旁边的美容院。

　　“你已经成功引起他的注意。”藏在黑发下的蓝牙耳机里响起楚寻的声音，“接下来自由行动，然后回别墅去。”

　　谆然走到屋内，确定乔达贵看不见她后问：“就晃这么一回？不用再多偶遇几次吗？”

　　“不需要，出现太频繁会让他怀疑的。”

　　第二天谆然照例在清晨出去跑步，拐进小道后不久就听见脚步声，她回头看去，竟然是昨天的佣兵。

　　那人对她露齿一笑。

　　谆然没理她，看见一条岔路就进，那人也跟着跑进来。她停下来，那人也停下来，她想了想，经过那人身边想走出去。

　　“顾小姐，请问你是诱饵吗？”

　　谆然转头对上那人凌厉的眼，皱着眉头远离他。

　　“你是来找林小姐的佣兵？”

　　那人勾起嘴角，可能是因为天生下三白眼的缘故，笑起来带着股蔑视感。

　　“是那个叫乔达贵的人吗？”

　　“……你想干什么？”

　　“那看来就是他了。我没想干什么，就是想跟他聊聊，用法律和爱感化他，让他说出林小姐的下落。”

　　那人边说边朝大路的方向走，恰在此时，楚寻出现在路口。

　　谆然以为他会拦下那人，但他只是径直走到自己面前：“没事吧？”

　　“没事，但是……”“现在你的安全更重要，任务终止吧。”

　　“我觉得他会去抓乔达贵。”

　　“这个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

　　“……你不去阻止他吗？”

　　“为什么？这样子林小姐也能早点得救，我们也能早点解脱，不是很好吗？”

　　谆然：？？？好是好但这是一个遵纪守法的人民公仆该说的话吗？

　　“不对，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怎么能……”

　　恰在此时，楚寻的电话响了，是刘追远：“楚寻，有人对乔达贵下手，立刻过去阻止。”

　　楚寻“啧”了一声挂掉电话，对谆然温和道：“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先送你回去吃早饭。”

　　“……”隐约听见电话内容的谆然一阵无语。“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你快去救人吧。”

　　“保护乔达贵的人有很多，但保护你的只有我。”楚寻坚持陪着她往回走。

　　谆然：“……”绝对不是我的错觉！这个人就是在对我献殷勤！

　　（我们认识的第一天，他就对我表现出一副很喜欢我的样子。是为了让我帮忙做诱饵？不对，看他的样子，对案件根本没多在意。那他是对我一见钟情？）

　　谆然内心疑惑，脸上却没显露出半分，甚至装出了一副害羞的表情：“这我哪好意思？”

　　两人各怀心思地前进，不一会就听见前方一片嘈杂。

　　谆然装出一副担心的样子：“我好像听见打斗声了，既然都来了，你还是去帮帮忙吧。”

　　楚寻笑着看了她一会，就在谆然开始感觉浑身不自在时，他道：“如你所愿。”

　　说完就离开了。

　　谆然站在原地，盯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思考了好一会，最终摇摇头，绕路从其他山路回别墅。

　　（不管他想对我做什么，总有一天我肯定能弄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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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诺抓住乔达贵衣服，旁边的李泽宾一个肘击逼得他不得不放开。

　　“喂，现在这里只有我们，咱们一起拷问他怎么样？找到了林小姐后功劳归你，钱归我，如何？”

　　刚刚几个佣兵想抓乔达贵，李泽宾带着几个同事阻拦。乔达贵看情况不妙立刻逃跑，李泽宾和雷诺紧随其后，但其他人都还没跟上来。

　　李泽宾揪着乔达贵的领子，想都不想道：“不行，你最好现在收手，否则我以妨碍公务的罪名抓你。”

　　“同志，被绑架的不是你的家人，你当然能这么说了。林小姐已经失踪了十二天，说不定在你拦着我的这半小时里她已经饿死了。”

　　“你……”泽宾气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把他给你的。”

　　那人摊手：“哎呀哎呀，看来你是一定要林小姐死了。”接着双手合十道，“林小姐，冤有头债有主，你晚上可一定要找这位同志。”

　　“……”李泽宾气得青筋直跳，乔达贵看准时机挣脱他手，钻进旁边的树林子，李泽宾立刻追。

　　雷诺跟在他后面：“我就说把他交给我吧？连个人都抓不住，一点都不专业。”

　　李泽宾终于忍不住大吼：“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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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谆然走着走着忽然听见身后一阵沙沙声，回过头一看，竟然是乔达贵。

　　两人愣了几秒后，乔达贵首先反应过来，对她露出一个老实巴交的笑：“不好意思，我迷路了，你能给我指指路吗？”边说边靠近谆然。

　　谆然在看见乔达贵的一瞬间绷紧全身做好迎击准备，但想到假装被乔达贵绑架就能知道林小姐在哪了，她露出个拘谨的笑，微微后退半步，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

　　她说话的声音小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散了：“……你想去哪？”

　　乔达贵走到她面前：“我听说这山里有个庙，我想去那拜拜。”

　　“你跟我来吧。”她说着走到乔达贵前面带路，露出毫无防备的后背。下一刻，一双拿着毛巾的手从她身后捂住她的口鼻。

　　谆然挣扎了几下，无力地软倒在乔达贵怀里，他露出一个笑，扛着谆然走向深山中。

　　深山中有个洞穴，直径大概四五十公分，被一块大石头挡住，石头上还放了些树藤泥巴，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这有个洞。

　　乔达贵将谆然放在一边，将洞口的石头扒开，忽然后颈一痛，人就失去知觉了。

　　在他的身后，谆然一脸平静地丢掉沾血的石头，拿出自己的手机打电话给楚寻，将情况告诉他。

　　“我被乔达贵绑架了，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什么……”

　　“乔达贵被我打晕了。”

　　对面似乎松了口气，接着楚寻声音传来：“你在原地别动，我们很快就过去。”

　　谆然彼时正一只脚踩着乔达贵的头，闻言点头道：“好。”

　　站在洞口隐约能闻到一股臭味，谆然怀疑这是林小姐死后散发的尸臭。

　　她将乔达贵用树藤绑起来后坐在远离洞口的一块石头上，玩着手机等待救援。十分钟后救援还是没来，她开始感到无聊。

　　（说起来，其他人遇到这种情况，会进山洞里看看吗？）

　　她走到洞口，试着用手机的闪光灯照里面，但看不到洞穴深处。

　　（如果这臭味是尸臭，那我进去也没有用，但万一乔达贵有给林小姐准备吃的，她可能还活着，这臭味只是堆积了十几天的排泄物散发出来的而已……）

　　好吧，想到这她更不想进去了。

　　几经纠结，她还是决定进去看看。说不清是因为担心里面的受害人，还是因为担心自己行为举止跟普通人不一样而遭到怀疑。

　　谆然天生道德感淡薄，小时候甚至醉心虐杀小动物，将她父母吓得够呛。在父母的矫正下，她好歹没再做什么错事，并且十几年来一直努力扮演一个富有同情心的普通人。

　　进去前谆然觉得只将乔达贵绑着还不够保险，就往他脖子上缠了圈树藤系紧，穿过树枝，然后两个打耳光把人打醒。待乔大贵出现醒来的征兆，立刻用力拉绳子。

　　乔达贵感到一阵窒息，连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见着绳子越拉越高，旁边恰好有一块石头，乔达贵站到了石头上。谆然就在此时将藤蔓拉紧，系到树干上，慢悠悠地走到乔达贵身后，出其不意地把他脚下的石头踢走。

　　脚下骤然一空，乔达贵挣扎了好一会，才踮脚够到地面，勉强能够呼吸。

　　谆然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站好咯，不然就要吊死了。”

　　乔达贵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手脚都被绑起来，脖子上吊着树藤，脚下踮脚才堪堪碰到地面。树藤崩得很紧，他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你要做什么？”他声音吓到变调。

　　“不做什么。”谆然对他甜甜地笑着，“只是让你在这里踮踮脚尖而已。”

　　那些跟在我身后的警察呢？谁来救救我……

　　谆然环顾四周，仿佛观光的游客一般。

　　“你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坟地。不要想着有人来救你了，你把人藏在这里不就是确定这里没人能找到吗？你现在头很痛吧？是我砸的。很快你就会失血过多，浑身无力，没办法踮脚，然后就会吊死。”

　　乔达贵：“救命啊……”

　　“你知道吗？很多上吊的人也有很多种死法。”谆然滔滔不绝地说着。“脑部供氧不足致死，窒息致死，反射性心跳停止而死，颈椎折断致死。噢，你后脑还在流血吧？说不定你会流血过多而死。”

　　“求求你，放过我吧。”

　　“那些受害者是不是也这么对你求饶过？你有放过她们吗？”谆然走到他正前方，一脸新奇地看着他。“你怕死吗？”

　　“我不想死……”

　　谆然想起自己看过的档案，那些受害者死状凄惨，身上几乎没有好肉。

　　“那你为什么要杀人？”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你要是知道错了，就把脚收起来，立刻把自己吊死吧。”

　　谆然甜甜一笑，对着他的子孙根就踹了下去。

　　乔大贵一声闷哼，脚下一滑，人在空中扑腾。好不容易才又够到地面喘口气，整个人面色惨白地看着谆然，眼中满是怨恨。

　　“你现在的眼神比刚才好多了。”谆然满意地点了一下头。“刚才假惺惺忏悔的眼神真让人恶心。”

　　“半小时之内，你就会死，要么失血过多而死，要么吊死。一个小时后，你就会硬得跟水泥一样。你处理过很多尸体，应该知道这件事吧？后天尸僵会消失，接着你的身体开始浮肿、腐烂，苍蝇会在你的身体里产卵……哈哈哈真神奇，一个人死了，却给一群虫子带来新生。”

　　看着乔达贵绝望的眼神，谆然笑出声来。

　　她心情颇好地来到山洞前，一只手捂住口鼻，一只手拿着手机打开手电筒，弯腰走进小山洞。约三四米后洞内豁然开朗，已经能容一人直立行走了。

　　臭味越来越浓了。

　　谆然沿着山洞往内走，很快就走到了头。

　　尽头处，浓重的臭味从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传来，谆然照过去能看见地上的两具尸体，其中一具身上遍布的伤痕，看起来经历过不少虐待，身上甚至有被啃咬过的痕迹，现在浑身上下都涌动着蛆。另一具尸体倒是很干净。

　　（来晚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谆然立刻想退出去，又注意到地上那具干净的“尸体”轻微地动了一下。或许是闪光灯的光太强，将她唤醒了。

　　谆然忍着恶心过去，发现那人还有微弱的呼吸，从她满脸的血污看不出长什么样。她身上没什么伤，被绑起来的手脚有摩擦出来的血痕，伤口已经跟绳子黏在一起了。

　　谆然的钥匙扣是把小刀，但不锋利。她小心地将绳子锯断，给人松绑后扶起来，但走到仅能爬行通过的地方又犯难了。

　　将奄奄一息的人拖出去显然是下策，她决定先把人放下，去外面找找能拿进来垫着拖人的东西。刚把人放地上，那人的手就抓住她的手臂，但力气很小，谆然感觉自己只要动一下她的手就会滑下。

　　“小姐，听得见吗？”她蹲到她面前道，“这里只能爬出去，你现在的情况我不能拖着你出去，我去外面找东西把你拖出去，你不要怕，在这里等一等，好不好？”

　　那人没反应。

　　谆然试着拂开她的手，那人又用了点力抓她手。

　　一方面这洞内的味道实在恐怖，另一方面谆然觉得僵持下去也没用，于是挣脱她的手爬出了山洞。

　　外面刺眼的阳光让谆然眯起眼，乔达贵还在踮脚尖，楚寻他们还没到。谆然在附近看了一圈也没找到可用的东西。

　　她只好用野芋叶盛了些水再艰难地带进去给那女人。

　　“林小姐，喝点水吧。”

　　她把林绮玢的头扶起来枕到自己大腿上，又将叶子放到林绮玢嘴唇上。林绮玢不愿意张嘴，谆然只好把水沾到她的嘴唇上。几次之后林绮玢终于肯张嘴喝水了。

　　“警察和你父亲都在赶来的路上，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会得救的。”

　　没过多久，谆然终于听见了嘈杂的人声，她爬出洞外，立刻就被人拉起来抱在怀里。

　　楚寻：“你没事就好。”

　　谆然有些难为情地推开他，她身上沾满了尸臭，而且经历过被绑架和爬山洞，此时狼狈不堪。连她自己都嫌弃现在的自己，这个男人竟然能面不改色地把她搂在怀里？

　　“我能有什么事？快进去救人。”

　　除了警察局的人，雷诺他们也跟来了，不顾警察局的人阻止立刻钻进洞里。

　　楚寻才不管其他人，将谆然手举起来，看她的手肘，因为爬进爬出，上面被磨了几道口子。接着又看向她同样伤痕累累的膝盖。

　　“走吧，我带你去包扎。”

　　“呃……但是……”

　　“这里交给其他人就好了。”他不由分说地将谆然公主抱到一边，仔细地消了毒后用绷带缠上。“接下来几天就在别墅里养伤吧，档案室那边我会给你请假的。”

　　手脚都缠满绷带的谆然：“……楚哥，太夸张了吧？”

　　楚寻正在给她腿上的绷带打结，闻言抬头看她，笑道：“对你，怎么样都不夸张。”

　　谆然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不是她心志不坚定，实在是敌人长得太帅嘴太甜啊！

　　踮着脚尖苦苦挣扎的乔达贵对其他人大喊：“快放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