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摊前,只见卖肉的手起刀落,寒光烁烁的菜刀已牢牢扎在砧板上,红白相间的猪肉被砍下来一条,然后,一只油腻腻的手拎起几条肥五花,放入绞肉机,嗡嗡嗡一阵声响过后,卖肉的端出一小盆粉色的肉糜。
优优脑补着大型车祸现场的惨状,胃里一阵翻滚,捂着嘴差点吐出来。
“哎,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别站这儿!你这一呕一呕的,干嘛呢!”卖肉的不满地说。
“不好意思啊!”优优用力捂着嘴,离开肉摊,“嗷——”
“要鱼吗?都是新鲜的,现杀现卖。”卖鱼的熟练地捞起一条鱼,拿刀柄在鱼脑袋上敲了几下,鱼就死了,然后,开膛破肚,内脏掏出来的时候,那鱼还一动一动的呢!
卖鱼的没停手,刀背在鱼身上刮几下,鳞片四溅,然后,伸手从鱼腹中掏出乱七八糟的一坨,“好了,十五块六,收你十五。”卖鱼的把血淋淋的鱼放塑料袋里,递给优优,优优一天没吃饭了才敢到鱼摊前来的,还是一阵阵返酸水,袋子里的鱼使劲扭动着身体,优优吓一跳,“我不要!”优优扔下袋子跑了。
“不要你不早说!神经病啊!”卖鱼的不满地嚷嚷道。
怎么办啊?优优欲哭无泪,这事她现在谁也没敢说,连最好的闺蜜也瞒着,爸妈打了几次电话说让她周末回家,她都以学校有事为由推掉了,这事千万不能让爸妈知道。
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是我啊!我既无惊世之才,又无倾城之貌,更没有凄惨离奇的身世,一点儿都不符合影视剧的主角人设啊!
晚上,优优把那个小牌牌放到鞋盒里,想想,上面再放上好几个鞋盒,再想想,悄悄把红内衣放上面,又给柜子加了锁,才蒙着头睡觉的。
连续两个晚上,优优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愚蠢么!真以为这样本君就拿你没办法了?”一个威严的声音在优优头顶响起,优优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人已经悬浮在窗外了,优优的宿舍在六楼,冬天的小冷风嗖嗖吹着,头发像章鱼腿一样,向上飘浮散开,吓得她一动不敢动。
“阎君饶命!我马上就去上班!”优优闭着眼大叫,突然身上一暖,人已经回到房间。
“你今晚有工作了,记住,不要挑战本君的耐性!”阎君轻喝一声,隐身而去。
优优赶紧换衣服,拿行李。
冥界连水都喝不上,优优给自己灌了一大壶咖啡,想着看见面目可憎的鬼可能会吐,又拿了几包话梅,再想想,暖手宝得带着,万一跑出来个色鬼怎么办?拿个防狼电棍会不会安全点?最后,收拾了一大包东西,才战战兢兢取出小牌牌,去吧,要不,小命立马就玩完。
进入冥界,优优先把事先准备的彩妆礼盒送给孟婆,礼多人不怪,孟婆以后就是自己的同事了呢!
“给!这是登记表,完成任务后再把资料整理好,输入电脑。”昊杰给优优拿过来一沓纸。
“阎君,您老人家不在这儿坐镇吗?”见昊杰要走,优优鼓着勇气问,身边有个人可能就没那么怕了。
“你以为本君很闲么?”昊杰冷漠地推开优优的手,“我准备了好吃的,您不尝尝?”优优拿起一袋鸭脖什么的,“对不起,本君清正廉明,不吃请!”昊杰摆出一副公事脸,严词拒绝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真以为我一个会怕!告诉你!姑奶奶我是吓大的!”优优使劲抛出一个24K白眼。
优优坐在桌前,拿起那沓纸,姓名,性别,年龄,死因,办理过程,这和人间普通的办事流程有点像。
优优腹诽着冥界办事也变得这么程式化了,面前有轻微的响动,一抬头,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出现在面前。
“吓死我了!”优优拍拍胸口,“你就是我的第一个服务对象?”优优打量着眼前的小女孩,很瘦小,枯黄的头发狗啃似的,乱七八糟,衣着破旧单薄,脸上还有不少瘀青和伤痕!
“孩子,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优优是小学老师,看见一个小孩子这么凄惨,不由上前,摸了摸孩子的脸,触手一片冰凉,对了,这是个鬼魂,优优差点忘了,自己在这里见到的都不是人了。
“姓名,性别,不是,年龄?”优优退回桌后,开始填表,那女孩半天没言语,优优提高声音再问一次,还是不说话。
优优壮着胆子再看看,小女孩的样貌挺清秀的,眼睛大大的,眼神怯怯的,优优再问一遍,她就吓得躲到沙发背后去了,这么胆小的孩子,也有怨气?昊杰不会是随便找个小鬼给自己练手吧!
“孩子,出来,姐姐问你话呢!”还是没反应,会不会是哑巴?优优比划着看能不能记起一点手语来。
耗了半天,表格上一个字都没写,优优也累了,给自己倒杯咖啡,小口啜着。
“姐姐,我能喝一口吗?”小女孩慢慢露出小半张脸,低声问了一句,又躲后面了。
“这个小孩子喝了对身体不好,”优优解释道,然后自己都哑然失笑,她都这样了,还怕对身体不好呢!
优优看见饮水机旁边有一次性纸杯,就给孩子倒了小半杯,递过去,小女孩伸出鸡爪子似的枯瘦的小手,接过去,喝了一口。
“苦吗?”可能这个鬼太小,优优不是很怕,“不苦,”女孩摇摇头,很难受的样子。
“姐姐还有好吃的,你吃吗?”优优拿出一袋话梅,递给小女孩一颗,“我知道,这是糖糖。”小女孩变胆大了,拿一颗过去,吃进嘴里,“姐姐,糖糖真好吃,好甜。”
优优有点心酸,这一定是个穷人家的孩子,便把整袋话梅都拿到女孩手上,“这个都给你吃。”
女孩朝优优笑笑,嘴里一直嚼着那颗话梅,“孩子,核不能吃,吐出来,这一整袋都是你的。”优优怕她噎着。
“姐姐,这个核还很甜,我再含一会儿,这个,给弟弟留着。”女孩的乖巧让优优心疼,不由摸摸女孩的小脑袋,“你真懂事。”手上黏糊糊的,一看,一手的血,优优吓得大叫,再一看,小女孩后脑勺上有个血洞。
尽管提前看过几天杀猪杀鱼了,优优还是看着很难接受,伤口很大,原来孩子就是这么死的。
女孩没有察觉优优的害怕,还津津有味地吃着那个话梅核。
“孩子,你叫什么?几岁了?”优优镇定一下情绪,坐回桌前,问。
“我不知道,妈妈常说我是家里多余的人,他们有时还叫我赔钱货。我大概叫多余,或者是赔钱货。”孩子细细地把话梅袋子折好,揣进怀里。
“谁说你是多余的!你这么可爱,爸爸妈妈一定很喜欢你!”又是那种重男轻女的家庭吧!优优看着小女孩,“对了,姐姐给你起个名字,就叫小金鱼,好吗?”
“嗯,”小女孩重重点点头,甜甜地笑了,一咧嘴,嘴角溢出血丝来。
“怎么了?是不是被核划到了?”优优不再害怕,上前查看,小金鱼嘴里有好几处溃烂了,舌头上都有脓疮。
“你嘴巴怎么了?”优优心疼地问,小金鱼突然嘤嘤哭起来,“我也想吃肉肉,妈妈就拿热水给我灌,就烧烂了。”
“你那是什么妈妈!禽兽不如!”优优抱起小金鱼帮她擦眼泪,自己的泪却流了下来,“小金鱼不哭,姐姐明天给你带肉肉,带好多好多肉肉给你吃。”优优带着些鸭脖什么的,可都是辣的,孩子嘴伤成这样,怎么能吃。
可能从未有人温情对待过小金鱼,孩子手攀着优优的脖子,居然就这么哭着哭着睡着了。
“你还习惯吗?”昊杰推门进来,见优优在流泪,愣了一下。
“你来的正好!你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死的吗?”优优哽咽着问。
“被她妈打死的,”听昊杰的语气,好像死的是只小猫小狗,不,是只毛毛虫似的。
“亲妈打死的?”优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为什么不把那个恶毒的女人带过来!她该下十八层地狱!”
“那个女人阳寿未尽,我怎么带?至于她该受什么刑罚,不是你该考虑的!好了,你今天的工作结束了,明天请早!”昊杰在这里呆了多少年了?少说上千年,他早已见惯了人间的丑恶,不像优优这么激动。
“那我能求你件事吗?”优优把小金鱼放在沙发上,“说!”昊杰背对着优优,他已经有千年没见过她流泪了。
“你能不能把小金鱼的嘴巴治一下,我明天想给她带点好吃的。还有,我可以给她洗个澡,换个衣服吗?”优优看着小金鱼,大冷的天,就穿着一件领口已经吊到肚脐眼的破秋衣,秋裤上也血迹斑斑,脚上连双鞋也没有。
“衣服鞋袜,你带到十字路口焚化了就可以带来,至于她的伤反正她也感觉不到疼了,治不治无所谓。”优优的行为在昊杰看来一定很可笑吧!不过,昊杰无声地笑笑,她还是像以前一样,热心,冲动,爱哭。
“我不管!你一定要治!你是阎君,不是连这点本事也没有吧!当我求你了!”优优态度坚决,昊杰叹口气,手一拂,小金鱼脸上的伤没有了,连样子也更好看了,
“多谢。”优优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不必!”昊杰挥挥手,很快消失了。
“小金鱼,你好好睡,姐姐明天来看你。”优优摸摸小金鱼冰凉的脸,鼓足了勇气,在那张小脸蛋上轻轻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