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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四儿站在言瑟瑟身边不远的地方,他定定地看着言瑟瑟,即使早已经见识过她的本事,可每一次听完她的推断,也不得不钦佩她。
这个怪丫头,也不知是不是有法眼?那些凶手好像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一样,就像干坏事被她看见了一般,最后总是能把人找出来。
“那既然言姑娘这么说了,常四儿,你……”
“报大人……”
靳是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外面有衙役在喊。
“什么事?”
靳是知问道,并没有因为话被打断而生气,他对下属,自来宽泛有章。
衙役进来,单膝跪在地上。
“禀大人,外面有人来认尸。”
“认尸?”
屋里的众人俱都齐齐地看向那衙役。
“是,是一名妇人,说画像里的死者很像他男人。”
众人一听,俱是一喜,互相视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判断,那死者十有八九应该就是这妇人的男人了。
这死者的身份一旦确认了,后面就好办了!
“江独,带她去认尸!”
靳是知安排道,眉头已经舒展开来。
“是,大人!”
江独答道,揖了一礼,快步出了屋子。
“言姑娘,还劳烦你再多待一会儿,等那妇人认完尸回来,你再问问,看能不能有别的线索。”
靳是知微笑着对言瑟瑟说,姿态放得很低,言语中无一不是讨好。
言瑟瑟却宛若没有听见一般,只是点了点头,坐在那里,仍旧是面无表情。
半个时辰后,江独带着认尸的妇人回来了。
刚一进偏厅,众人都齐齐地看向江独,江独点点头,意思是肯定,死者确认了。
“老爷,各位老爷……呜……”
那妇人还未进门,就开始哭喊,一声一声,凄惨而又刺耳。
言瑟瑟微不可见地蹙蹙眉头,侧头盯着那妇人。
“老爷,各位老爷,我家男人死得惨呀,呜呜……”
妇人进来,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边哭边喊惨。
言瑟瑟坐在椅子上,仔细打量着地上的夫人,只见她三十多岁,穿一身靛青粗布衣裙,洗的有些发白,头上还包了一块同色的帕子,挽起的发髻中插着一只木簪。
妇人身形削瘦,面色有些蜡黄,哭过的眼睛又肿又红,已经看不见里面的神色,只是那嘴唇有些特别,颜色不是正常人的红润,也不是受打击后的苍白,是深紫色,像是有天生的弱疾。
“老爷,青天大老爷,小妇人身子不好,家中还有两个小子,全靠我男人养活,现下他遭了这么一横祸,以后可叫小妇人一家怎么活呀?呜呜……呜……”
那妇人的眼泪就像下雨一般,哗哗地往下落,也不知道那瘦得有些脱形的眼眶子里,怎么贮存了那么多眼泪?
“好了,你先不要哭了,本官有话问你!”
靳是知最烦的就是女人哭,他沉着脸,不耐烦地吼道。
那妇人一听靳是知发火了,吓得缩缩脖子,张大了嘴巴,抽抽了两下,不敢再哭出声。
“把眼泪擦擦,好好听本官问话!”
那妇人胡乱用袖子把脸上的眼泪擦了两把,仰头看着上首的靳是知,头点的像鸡啄米一样。
“本官问你,你男人姓甚?做什么的?”
那妇人一听,忙回道:
“回……回老爷,我家男人姓黄,黄二山,周围的邻居都叫他二黄,有一身力气,是做苦力的,在码头上扛包!”
江陵府有江又有两湖,有好几处码头,城中的许多人都依靠码头而活,在码头卖苦力扛包的不再少数。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那妇人皱眉,略微想了一下,才说道:
“是昨日,昨日晌午,对,是昨日晌午。”
“昨日早间,原本有货船到码头,要我男人去卸货,可前天晚间,他们工头告诉他,说那货船要迟一天,昨日早上就不要去了,等晌午的货船到了后,让我男人再去。”
“晌午的时候,我男人还要吃坨子肉,我还专门找屠五买了二斤肥肉,中午做了坨子肉给我男人吃,吃完他就去码头了,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了,没想到,再见的时候,他就……他就……他死得真惨呀,青天大老爷,你一定要为我男人做主呀,呜呜……”
妇人说到伤心处,又开始嘤唔哭起来,那双肿泡眼已经红肿地快要破裂一般。
等那夫人稍微哭了一会儿,靳是知才又问道:
“那黄二山一晚上没有回来,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那夫人慢慢地收回哭泣,又用那袖子擦了擦眼睛,才又抽抽搭搭地道:
“老爷,你们不知道,我男人他们在码头讨生活,有时候晚上到的货船多了,他们经常要干一整晚的,不回来也是常事,再说……”
小妇人说着,声音见小,眼睛微微眨眨,闪烁其词。
“再说什么?”
那夫人嗫嚅了几下,才小声说道:
“再说你们男人,有时候喜欢去外面喝喝花酒,在那楼子里过夜,也是常事,我男人喜欢喝酒,有时候也去……也去那楼子里过夜。”
屋里的几个大男人一听,纷纷别过眼,有些心虚。
这黄二山不仅喜欢喝酒,而且喝得还是花酒。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昨晚是他最后喝花酒,也不知道他做鬼后,风不风流?
“咳……黄二山最近可跟人吵过架?你们家有没有什么仇家?”
靳是知假装咳了一声,继续淡定的问道,眼神瞟了一眼不远处的言瑟瑟,见那姑娘仍旧一脸镇定自若,也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做到的?
妇人想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回道:
“有,有!前段时间,有一天晚间,我男人回来,满脸怒气,衣衫还破了。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那天下午倒霉,卸货的时候卸错了船,不仅被扣了工钱,还被工头骂了一顿,他一生气,就把工头揍了,气冲冲地跑了回来在家里躲了几天,后来……后来就换了工头。”
“换了工头?那以前的工头不找茬?”
码头的工头都有自己的地盘,每个手下也基本都是熟路子,相当于自己的小弟,如果换工头,那相当于帮派的弟兄们叛变,土匪拜了别的山头,原来的工头肯定会记仇,不会轻易放过叛徒的!
“找,当然找,那几天我男人回来,天天都骂骂咧咧,直到前两天才好一点,只是没想到,这才好了两天,他就……他就……呜呜……”
妇人的眼泪又下来了,只是没有原先哭得那么凄惨,只是默默地往下落眼泪。
“青天大老爷,你一定……一定要帮我家男人找到凶手,他死得惨呀……呜呜……”
靳是知被这哭声弄得有些头疼,他见该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就摆摆手,说道:
“你先回去吧,等需要什么的时候,再找你来问话。”
“是!”
说完,又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喊道:
“青天大老爷,你一定要帮我男人伸冤呀……”
“嗯,你回去吧!”
靳是知摆摆手,那妇人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擦擦眼泪,转身准备向门口走去。
突然,言瑟瑟说话了:
“你男人对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