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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州西郊,有一片乱葬岗,城里城外无名无主的人死掉后,都会被丢到这里,随便挖个坑掩埋起来,有的甚至都没有掩埋,直接丢弃在乱石杂草之中,任由其腐烂化为白骨,掩埋于尘土之中!
离乱葬岗不远处有一座破旧的山神庙,楼橼围墙倒塌了大半,那尊泥塑的山神也已经掉漆斑驳,还缺了一只右手,不过也算是一块能避风遮雨的场所,有几名无家可归的乞丐栖息与此。
“小鬼头,前儿个我捡了一块肉,今儿个给你炖了吃,你这病呀就好了!”
说话的是一个老乞丐,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头发油乎乎的粘黏在一起,乱如鸡窝。
“谢谢黑爷爷!”
说话的小乞丐声音嘶哑,有气无力的,好似已经快要断气了一般。
“你算是命好的了,老头子把你捡回来,还给你灌了草药,今儿个还给你炖肉吃,你可得千万把命保住了!”
老乞丐一边唠唠叨叨,一边将黑色包袱里的那块肉拿出来。
刚打开,一骨刺鼻的腐烂味袭来,老乞丐耸耸鼻子,有些可惜地说道:
“哎哟,这肉已经快烂了,不过也算是肉,我们乞丐不嫌弃!”
“咕咚”一声肉块落到一块烂木盆里,老乞丐舀了一瓢水倒进木盆,准备把肉块洗洗。
“黑爷爷,这能吃吗?”
小乞丐也闻到了这难闻的腐烂味,实在是有些恶心,他撑着身子爬起来,走到老乞丐的身边。
“能吃,能吃,把这些虫子去掉,煮一煮,不仅能吃肉,肉汤都能喝好几天呢!”
老乞丐的眼神有些不好,只觉得手上的肉滑溜的不行,摸着可比猪肉嫩多了!
“小鬼头,你看这是什么肉呀?”
小乞丐被老乞丐这么一叫,忙蹲下来,想看个仔细。
不过只是一眼,小乞丐就惊恐地尖叫起来:
“爷爷,这是人,这是人……”
“啊?”
老乞丐也吓了一大跳,手上一松,那块头就顺势滑落了下去,“咕咚”一声掉进了木盆里,溅起了一阵水花。
“人呀,那可不得了了……”
鄂州城的义庄,除了香烛的味道,就是人人敬而远之的腐臭味。
江独和言瑟瑟将残肢女尸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新的线索,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见鄂州府衙的衙役匆匆忙忙冲了进来。
“言姑娘,江仵作,刚才有两个乞丐带了这块残肢投案,大人让属下赶紧送来!”
说完,那衙役将手上的黑色包袱忙递给江独,深怕在他手上再多待一刻!
江独接过,忙走到案前,将那个包裹打开。
“是胸肩!”
江独利落地将包袱去除,拿出尸块,摆在了案上残肢女尸的上半身。
“嗯!”
言瑟瑟也走近了一些,垂下头,仔细查看着那块意外而得来的“新鲜”尸块。
“不仅未生育过,还很年轻呢!”
女子的上半身特征明显,虽然有些肿胀和腐烂,还有些明显的尸斑,但一点也不影响言瑟瑟他们看出这个惨死的女子是个非常年轻的姑娘!
“江独,你看这里!”
言瑟瑟指得是女尸的左边锁骨处,有一个明显的印迹。
江独仔细查看了一番,说道:
“不是胎记,是块刺青,图案好像是花,只是我从未见过这种花。”
女子的锁骨处的皮肤已经肿胀,还有两团明显的淤青,那个印迹不算大,绕着锁骨纹的,颜色有点红,缠绕在锁骨上,像是本来就开在那里一般。
“是凌霄花!”
志存高远,凌霄而上!
这是对自己抱有多大的期望呀,可有此志气,为什么会沦落为风尘女子呢?
“这算是个重要的线索了,只要找出这女子的身份,那接下来就好办了!”
江独取下羊皮手套,从旁边拿过纸笔,一笔一笔,认真地将那女子的纹身描摹下来。
“嗯!”
等江独描摹好后,言瑟瑟马不停蹄,就拿着图纸去衙门,刚好云起也在衙门。
言瑟瑟被人领进屋的时候,见云起在,眉头微不可见地蹙蹙,然后行了一礼后,直接对衙门的知府何大人说道:
“大人,女尸身上的纹身,请派人去各大青楼排查!”
何大人是个老古板,见言瑟瑟一女子来查案,本来就颇有微词,只是看在云起的面子上不好发作,此时见她拿着一张纸,就直接吩咐起了自己,面上就有些不虞。
“言姑娘,这鄂州的青楼可有百多家,几千人,要一个个的排查?”
百多家青楼,几千的风尘女子?言瑟瑟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脸也冷了下来。
有这么多的女子沦落至此吗?
“既然已经查出来了是一个风尘女子,依本官看,这事要不就……就以枉死结案算了。”
何大人一边说,一边小心地看着云起的脸色。
为了个风尘女子,实在不宜劳师动众!
只是云起还没有发话,言瑟瑟就炸了起来,她的脸宛若瞬时凝成了寒冰,开口说话的声音也像是淬了冰一样。
“算了?一条人命就这样算了?”
“只是个低贱的风尘女子?”
“风尘女子的命就不算命吗?在何大人的眼中,一条人命就是一句轻飘飘的‘算了?’”
“言姑娘,每年惨死的风尘女子又何止这一个,我们又何必为了这样的一个低贱的人,去劳师动众,还引起恐慌呢?”
何大人实在是不解,一个卑贱的人,死了就死了,这言姑娘为什么非要揪着不放?
“云起,你也觉得死得是个风尘女子,这案子就‘算了’?”
言瑟瑟被气得不轻。
其实她很少有情绪波动这么大的时候,甚至莫名其妙到了这里,她都没有恐慌害怕,睡了两天也就坦然的接受了,这一次,是她唯一一次发火!
云起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言瑟瑟,眸光深邃幽深,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言瑟瑟见此,嘴角一“呵”,冷笑一声:
“我明白了,太高看你了!”
说完,转身就走,手中还握紧了那张纸。
只是还没走两步,手腕就被云起抓住了。
“我们是来破案的,不是来生气的。”
清冷中带着低沉的嗓音,有着不容易察觉的温柔。
“何大人,既然你把案子给了本王,那本王就要查到底,本王手上可从未有半途而废的案子,你们衙门听令行事就是。”
云起一开口,何大人的脸色就变得五颜六色,他忙躬身揖礼,连连点头:
“是,是,都听王爷的!”
“去把这人找出来,明日本王要知道!”
伸手将言瑟瑟手上的画纸递给何大人,另一只手则还紧紧地抓着言瑟瑟的手腕。
“是,下官现在就去!”
何大人接过画纸,也顾不得打开,应了一声就准备叫人。
何大人出去后,屋子里只剩下了云起和言瑟瑟两人,言瑟瑟冷眼看了一眼钳制在手腕上的大手,冷声说了一句:
“该放开了!”
云起这才轻轻地放开大手,看着言瑟瑟仍旧气愤不已的脸,轻笑出声:
“本王还以为言姑娘永远冷静克制,没想到也会有生气的一天!”
言瑟瑟见他这么说,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神凌厉而又严肃地盯着云起:
“云起,身份有贵贱之分,可人命没有贵贱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