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绑缚了的身体让我连挣扎都很困难,我只好闭上眼睛,咬紧了牙关,等着皮鞭再一次落下。
我明明听见了皮鞭抽打的闷响,但是竟然没感觉到疼,我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整个身躯就挡在了我的身前,刚才的皮鞭是落在了他的身上,一下,两下……他却一动不动,无脸男变态到扭曲的身体,似乎要拼命粉碎所有挡在我面前的东西。
他一动不动的躯体,被皮鞭抽打着,好像有血块在我眼前飞舞,我心如刀绞,眼睁睁看着他变得血肉模糊,却无法动弹,叫不出声,眼泪渐渐模糊了双眼。直到他砰然倒地,我终于是喊出了声。
“季城!季城!”
整个沉睡中的卧室都被我绝望的呼喊声震醒,我醒了。
枕边感觉已经湿了一大片,我的眼泪仍然在止不住地往下流,前胸火辣辣的疼,在打开灯的一瞬间,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到了。
我身上虽然没有被绳索绑缚的痕迹,但是在前胸斜向下有一条印痕,明显是皮鞭抽打过的痕迹。更离奇的是,房间里的地板上竟然有血迹和毛发散落着,我从床上爬起来,沿着血迹走出房门,来到客厅,原本锁着的阳台门大开着,被我放在笼子里的它躺在外面,如同睡死过去的样子。
我匆忙奔了过去,借助昏暗的光线,我还是清楚地看到了它的模样,白色的毛、红色的血混杂在一起,随着它剧烈的呼吸上下起伏。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抱起它。
“你,你,你……季城......”我想喊它的名字,但是它根本是只猫,哪有名字。
不知道几点钟了,外面漆黑一片,我像个疯子,带着血肉一团的它,开着车直奔梅子的医院。
我用力敲打着宠物医院的门,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十分刺耳。
“梅子!梅子!”我在外面大声呼喊。
“赶紧进来。”打开门的一霎那,梅子惊讶地看着我手里几乎奄奄一息的猫。
“谁把它打成这样?”梅子接过白猫,问道。
“你看出是打的了。”
“谁呀?下手这么狠。”
“你救救它,我不想它死!”我带着哭腔哀求梅子。
“你坐这儿等着,我会尽力的。”梅子抱着它,转身进了里屋。
“我想看着。”我跟了上去。
“小冷,你冷静一点,相信我。”梅子把我挡在门外,眼神有点少见的严肃,像一名职业医生面对危重病人家属。
我在门口焦虑地来回踱步,好像里面抢救的是我的亲人,在等待着医生出来宣判的那一刻。
时间过得很慢,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我看到梅子在来回忙碌着,我真的很想进去帮帮她,我是个医生,或许能帮上点什么。只是想起刚才梅子的表情,让我不得不冷静下来,耐着性子等待着结果。
不知不觉,天渐渐亮了,终于,等到梅子出来。
“它怎么样了?”我迅速迎了上去。
“它还有没有完成的事儿,怎么会死?”
“它要完成什么?”梅子的话让我感到诧异。
“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每一句我都不是随口说说,就像我说过你看到的猫未必只是猫。”
“你告诉我是谁打的它。”梅子接着说。
“梦。”
“哦?”
“那只猫闯进了我的梦里,替我挨了打。”
“什么梦?”
“我最近经常做梦,这些梦似乎是有关联的,一个叫唐兵的催眠师说,我看到的是平行空间的自己。从昨天的梦来看,猫似乎进入了我的梦,不过,不是猫,是个男人,熟悉的男人。而且,我居然叫出了他的名字。”我像是跟梅子说,又像在自言自语。
“不行,我要去找唐兵。我必须知道真相。”说着,我向门外走去。
“小冷,现在还不到7点,吃完早饭再去吧,再说那个催眠师还没上班吧。”梅子叫住了我。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表,时针指向6点55分。
“我去做早餐,你去里屋看看它。”梅子指了指里面。
我应了一声,心怀忐忑地靠近它的身旁。静静地躺在那儿的它,好像感觉到了我的出现,身子微微动了动,很费力地睁开双眼,似乎在努力想像以前那样来到我身边,但是它根本没法做到。
想起就在不久前还是生龙活虎的它,转瞬之间……我突然就有了一阵酸楚。我轻轻抚摸着它,它微热的身子上下起伏着,好像迎合着我的手。
“你好好休息。”我在心里对它说,它好像听到了似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为什么要做那样的梦?它到底是怎么闯进我的梦里的?这该死的梦,伤害我就罢了,为什么要伤害到它?!”
我正在胡思乱想,梅子走了过来,递给我一杯牛奶。
“给我讲讲你的那些梦。”梅子对我说。
于是,我翻开记忆,把每一个曾经做过的梦,都讲给她听。
梅子静静地听完了我的讲述,低下来头,把手指放在嘴边,又是她惯用的思考的表情,几秒钟后,眼神里闪过一丝坚定,“一会儿,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见那个催眠师,叫什么来着?”梅子抬起头看着我。
“唐兵。你确定要和我一起去?”我问梅子。
“嗯,或许有些你说不清楚的,我能说清。”梅子说。
跟唐兵取得联系后,我带着梅子来到了他的工作室。
“这是我的朋友——梅子。”我向唐兵引荐。
“你好!”“你好!”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突然就有了一种奇怪的气氛,我也不好形容,就是那种好像很熟悉,但是却想保持距离的那种感觉。
“既然带着朋友一起来,我们就换个地方。”唐兵带着我们去了另一个房间,和我之前两次的房间迥然不同。
房间的墙上挂着很多肖像画,大部分是孩子,都是笑盈盈的表情。房间的家具色彩很柔和,没有了之前那种工作室里冰冷的感觉,倒像是一个居家的小房间,让人心情也变得松弛起来。
“茶,还是咖啡?”唐兵问。
“都可以。”
“茶吧。这位梅小姐看上去大方知性,一定喜欢喝茶。”
我瞥了一眼梅子,她的眼睛正看着窗外,非常有趣的是,唐兵和我几乎同时看了一眼梅子。
“那么,说说你的梦。”唐兵转向我。
我把梦里的情形,包括白猫的事儿都一五一十告诉了唐兵。
“那只白猫确实受伤了?”唐兵问。
“嗯。”我看看梅子,想得到梅子的证明。
“确实受伤了,而且是被鞭打的痕迹。”梅子说。
“给我几分钟的时间想想。”说完,唐兵扫了一眼梅子,他其实一直在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看梅子,不过,梅子的表情和往常一样,一贯如一地毫无变化。
“几乎可以肯定的是,那只猫就是那个救你的男人。”
“先不说你亲眼所见,就说我上次跟你说的,平行空间。你迅速从梦境里醒来,实际上是你已经能够用意念脱离那个时空,只不过你觉得好像是被动醒来。”
“但是你仍然带回了那个空间残余的能量,所以,你会觉得有皮鞭抽打后的痕迹,然后那只猫也因为你的迅速抽离,来不及转换空间,那么你就看到了血迹和它的伤。”
“这次我将更加坚定我的看法,因为有你身边这位……”唐兵看了看梅子。
“没错,在小冷身上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梅子说,然后她盯着唐兵持续了几秒钟。
“我有些问题想单独问问唐先生。”
“非常乐意。”唐兵看了看梅子,两人又同时看着我,示意我回避,好像两人早就达成了默契。
“好吧。”我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我离开了房间,透过半掩的门远远地看着他们。我瞥见梅子正在和唐兵交流,她时而用手比划着什么,时而摇头,而唐兵则是表情严肃,时而用手拖着下巴做沉思状,时而又盯着梅子看。
虽然只有短短的20几分钟,我却觉得度日如年,我好奇的是有什么事是梅子不能当面跟我说的,难道她发现了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儿。
当唐兵再把我叫了过去,梅子跟我道别,说是不放心白猫,要赶紧回去。
“它会没事的,你放心,有我。”离开之前,梅子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坐在唐兵面前,不知道他想要跟我说什么,但是他的眼神很复杂,凝重中夹杂着忧虑,甚至有一丝惶恐。
“这样吧,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唐兵喝了口茶。
“在很多年以前,有一个痴情的女孩,她爱上了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也许并不知道她爱着她,即使知道,他也刻意地回避这份爱情。
因为世俗的婚姻已经把他和另外一个有家族背景的女人绑在了一起,他拥有显赫的家世,而爱他的女孩,一直在上演着一厢情愿的感情戏。
世间的爱情多半是狗血的,往往不得善终,而最爱的人未必能在一起。”
我看着唐兵一反常态的表情,有点困惑,又觉得滑稽。
“其实我想知道……”我更感兴趣的是梅子跟他说了什么。
“听我继续讲故事!”唐兵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直到他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合,女孩依然爱着,这份爱莫名的执着。好像老天爷也被她的执念感动了,决定让相爱的人在一起,不过这个在一起只是一个看似美好的梦境,上天最终要告诉他们的是,世间的美好往往只存在想象里,没有人能左右命运的安排。命中注定他们不得圆满,无所谓好人坏人,无所谓是非大道,这都是命数。
被爱的男人家道中落,他的妻子抑郁而死,他负债累累,在最困难的时候,女孩决定牺牲自己的所有,改变他的命运,同时满足自己小小的私念,希望有朝一日让男人知道她多么爱他。
她嫁给了一个不爱的男人,因为那个男人承诺,可以拯救她落魄的心上人。
当真相逐渐显露,被爱的男人知道了女孩的爱,他决定让自己学会爱上女孩,但他不知道这份爱夹杂着更多的是感恩。
故事的最后,女孩为了保全她深爱的那个男人,牺牲了自己,而他在她的坟前承诺……如果他来世为人,愿意用生命护她、爱她。
但是,来世却不能为人,岂止不能为人,它连正脸都不能让她所见,所有的重逢只能是人鬼殊途。”
“你这个故事,难道跟我有关?”听完了唐兵的讲述,我觉得他根本就是在讲我那个一连串的梦境故事。
“那只白猫,它并不是猫,而是男人的魂魄,附着在一只猫的身上。”唐兵接着说。
听完了他说的话,我感觉浑身发冷,“你是说,和我住在一起的那只猫,是个魂魄?”
“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它即便是个鬼,也绝不会伤害你,相反,还会保护你,用它的肉身。”
“这个肉身大部分是猫,而短时间则是一个人!!”唐兵两只手伸过来扶着我的双肩,好像知道我听到这话会震惊地站起来。
“所以,所有的一切在你这都有了解释,用这个故事?”我盯着唐兵,觉得实在不可思议,但是又没有理由怀疑。
唐兵竟然摇了摇头,“我只是个催眠师,负责把你那些看似没有关联的梦串联在一起,还原平行空间的你,至于其他的,比如那只白猫,是不是真的是个魂魄,我只是结合你那个叫梅子的朋友告诉我的,给了一个似乎合理的解释。”
“梅子?她跟你说什么了?”
“这个故事的确可以解释一切发生的事儿,所以这个故事应该属于你,不管你接受不接受。”唐兵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接下来会怎样?那只猫,也就是你说的那个魂魄,到底要做什么?”我突然想起梅子跟我说的,“它还有要做的事儿,不会死。”
“我不知道,它一定知道什么,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不要放弃那只猫。”唐兵语重心长地说。
“但是......”一想到它是个魂魄,偶尔还会变成人形,我有点害怕。
“别害怕,我虽然不能预言将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它不会伤害你。”
和唐兵分开以后,我在想要不要相信他的话,如果它说的是真实的,那我怎么能和一个魂魄共处一室,怀着忐忑的心情,我还是先去了宠物医院。
“它好点了吗?”
“它没有生命危险了。”梅子说。
我抱起它,感觉比几个小时之前又有了好转,至少它能把脖子转向我,眼睛也能睁开了。
“如果不需要再治疗,我还是带它回家吧。”我对它比之前多了几分恐惧,但是又觉得自己的命运跟它息息相关,不得不这么做。
“也好,把这瓶药带上,每天擦两遍。”梅子递给我一瓶药膏。
回到家,我一言不发,甚至不敢再看它一眼。因为不管怎么努力,我都无法摆脱那种超自然的恐惧纠缠。虽然《人鬼情未了》浪漫了岁月,但是真正轮到我身上,我怎么去接受。它好像洞悉了我的心思,又或者是因为身体的伤,让它不好移动,它静静地躺在笼子里,连叫声都没有了。
“是不是很疼?睡一觉就会好了,会一天比一天好的。”在关上阳台门之前,我在心里默默地说,但愿它会懂。
第二天,我的假期结束,该回去上班了。临走前,我看了它一眼,它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我把猫粮放进笼子里,它的眼皮也没有抬一下。我鼓足勇气摸了摸它有些凌乱的毛发,它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慢慢地抬起头,蓝色的双眸透着晶莹,我对它存有的几分恐惧瞬间被另一种情绪取代,喉咙口有点哽咽,心里有点酸楚。我抱起它,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会好好照顾你。”我轻声的说,然后抱着它走进卧室,把它放在床旁边的沙发上。然后,我把阳台上的笼子和猫食搬进卧室,它看着我,蓝色的双眸更加晶莹。
接下来的这些天,我认真地照顾它,慢慢接受了这个离奇的事实,心情慢慢平复,它也慢慢好起来了,开始粘着我,跟着我。从那以后,我的噩梦居然离奇地消失了。
这是个周末的午后,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它的身上,它的毛发没有一丝杂色,光滑柔顺,像绸缎一般,如大海般蓝色的双眸闪着迷人的光,我忍不住走了过去,蹲在它面前。
“你该是个多么帅的男人,怪不得前世的我会那么爱你。”
“你附在一只猫身上,来到这个世界,到底要干什么?再续前缘?我不可能和一只猫相爱,你懂吗?”
“我们之间的故事,已经随着时光的流逝,留在了过去,我也只能活在现世里,接受我的未来,你又如何能改变我的未来?”
“如果你能听懂我说的话,你应该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不过,你又怎么回去呢?”
它昂着头看着我,我奢望它会突然蹦出一句人话来,但是,并没有。
我自嘲地笑了笑,抱起它。阳光很好,我准备带它出去晒晒太阳。
刚刚出了楼门,它突然挣脱我的怀抱,往前跑了出去。
“不要到处乱跑。”我追了出去。
它跑得很快,但是看样子不是要把我甩掉,因为每次它几乎要逃出我的视线,又会故意停下来等我追上去。
停停跑跑,不觉中,我跟着它来到了一个公园,已经是秋天了,树叶已经变黄,一阵风吹来,几片树叶飘落,如同美丽的黄蝴蝶。
“看来,你也喜欢美景。”我使劲喘了口粗气,“不过,你能不能慢慢欣赏一下美景呢?”
它好像听懂了我说的话,开始在我前面慢慢地踱着步子。
公园里已经有不少的人,大概都是来欣赏美丽的秋天,有相互搀扶的老人,有互相依偎的小情侣,还有……
不远处迎面走来的一家子,那个女的有点面熟。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大嗓门地说着话,好像是叫那个妈妈,吵着要买什么吃的。
我们越来越近,在女人用眼睛扫了我一眼的同时,我认出了她,正是那天和陆铭一起来我家的那个女人,那个孩子有病,找陆铭帮忙的女人。我想她也认出了我,但显然她并不想和我打招呼。
出于礼貌,我不好装作视而不见,“你好!”我冲她喊道。她抬头看看我,用微笑作为回应,但是脚步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是你的大孩子吧,你那个小的现在病好点没?”我试图打破尴尬的气氛。她还没说话,那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倒是想说什么,只是很快被女人推搡着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而女人旁边的中年男人表情很奇怪地看着我,又看看女人。
“走了,走了,你不是要吃麻糕吗?”女人几乎是拽着那个男孩,匆匆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看着三人背影逐渐走远,那个男孩子还回过头来张望,他的表情是充满疑惑的。我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好奇女人为啥不跟我打招呼,难道把我忘记了。
我站在原地正在寻思,白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它的身子向我靠拢,轻轻地摩擦着我的小腿。
“你是又想让我知道什么真相吧。”我笑着对它说,然后把它抱了起来。
“跑累了吧?”我抱着它,轻抚着它柔软的毛,感受着它的体温,这个被附着了魂魄的生灵,越来越让我离不开了。
我抱着它一路走回家。
刚进了屋子,它突然在我怀里挣扎着起身,跳到地上,冲着门的方向低声嘶吼着,我明显感觉到它浑身的毛乍起,它再次表现出隐匿了好久的攻击性,好像在门外有什么令人恐惧的存在。
它的情绪让我也不安起来,我就近找到一把水果刀,紧紧握在了手里。
果然,很快传来了一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