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甄靖驰高三刚刚过了18岁的生日,那天是一个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的午后,甄靖驰在操场打篮球,衣服的后背渗有他的汗水,他掀起衣服露出腹部的肌肉,用衣服抹了把脸上的汗,那个朝气蓬勃的样子帅惨了他18岁以前的每一天。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班主任突然来找他,没说清是怎么回事,甄靖驰已经被班主任带上了一辆面包车,坐上车以后班主任先安慰了他几句,然后支支吾吾说
“现场的人保局说.......你.....爸爸......”
“什么现场?我爸爸怎么了?”甄靖驰有些烦,自从他的爸爸偶然间目睹一些事以后确实惹了不少麻烦,但是现在他的爸爸究竟怎么了?“景老师,你啰里啰嗦的说了一通,我真没听懂,简明扼要一点行吗?”
从副驾驶那里传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你爸爸他......死了,你妈妈有重大嫌疑”
甄靖驰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然后出现了一大片空白,心脏也骤停了,紧接着就是一种揪心的痛,甄靖驰右手摁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头有点晕。
景老师靠近他想要扶他的头,嘴里说什么他一句也听不清,甄靖驰模模糊糊的看着他,甩开了景老师的手,头靠向窗户,他点了面包车上窗户的开关,玻璃向下滑到底,甄靖驰的头靠在车门上,吹进来的风终于让他整个人回过了神。
“你爸爸他死了,你妈妈有重大嫌疑”这几个字在甄靖驰的脑海里不断回荡,他感觉那几个字就像是组装起来的十字架,把自己牢牢钉死在了那个18岁的午后。
刚下了面包车,迎面有好多穿着制服的男男女女,他们的目光齐刷刷的向他投来,像是一道道无形的飞镖,盯的他血肉模糊,他扭头不管三七二十一拽下了车里座位上的椅套胡乱罩在脸上,只是露了一双眼睛,缓缓走进人保局。
甄靖驰被带到了一个审讯室里,在那里他看到了十天以前见过的母亲,打开门他就愣住了
他的妈妈坐在一个小椅子上,双手被手铐拷着放在椅子生出来的一块木板上,她的手抖动着扶着额头,看到甄靖驰,那张经历审问后已经疲惫到没有血色,没有表情的脸,终于掉出了两行泪。
甄靖驰跪在她的面前,哭着抱着她,就那样呆了半个小时。
“妈,这是怎么了?”甄靖驰啜泣着问道
甄靖驰的妈妈哭着摇头,终是没能说一句话
自此以后甄靖驰就和丢了魂似的,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这个不大的小镇里甄靖驰家里发生的事很快传开了,学校里每个学生大概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甄靖驰的朋友找他说话、打篮球他都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人不回答,也没有表情。学校的老师家里的亲戚朋友也曾试图与他沟通但都没有任何效果。市里的心理医生来过,推断是事情发生突然打击太大,有自闭症的倾向。
两三个月里甄靖驰失魂落魄的游走在白天与黑夜之间,他时常站在走廊上看着天空发呆,功课上也不再用心,随之成绩一落千丈。
甄靖驰不在年级榜榜首,冰渊清从万年老二的身份转眼变成了年级第一,可是这种不战而胜的羞辱感,一方面令冰渊清抓狂,另一方面对于一位天之骄子的陨落她又实感惋惜。
拿到月考成绩单的那天,冰渊清看到走廊上与高一高二充满活力天差地别的甄靖驰,心中不知哪里来的怒气,把年级榜随手一团扔到一旁,上前一把拽住甄靖驰的胳膊一个过肩摔,一米八五的大个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实实的甩在了走廊上,甄靖驰的嘴因为疼痛说出了这几天的第一个字
“啊!!!”
甄靖驰的脸也因为疼痛扭成了一团
“梁泽亚(甄靖驰之前的名字),你之前不是很拽吗?每次考试语文故意考零分,却在年级榜上排名第一,而我即使加上语文的成绩还要比你低几分,同学口中的万年老二,你之所以语文考试考零分不就是故意在羞辱我吗?但是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就是个行尸走肉!!哈哈哈”冰渊清两手交叉站得笔直居高临下的冷笑着,像一个变态似的说
教室里里外外的学生悄悄探着八卦的脑袋议论纷纷
“冰渊清也太恶心了吧”
“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人品差!考第一名也没用。”
“你说错了吧她哪是考的第一名?那明明是人家弃权,她顺势而得的,捡漏的哈哈”
“哈哈哈哈,对啊,她就是万年老二”
面对周围人的冷嘲热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行为,冰渊清懒得理会,继续说
“你还沉浸在你爸爸是人间英雄的美梦中啊?你未免也太可笑了,他死了,死了!”
甄靖驰手撑了下地,缓缓站起来185的大个迫使冰渊清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他的眼睛里终于看出了温度,咬着牙挤出几个字
“你”
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她一张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下绝美的唇形,再搭配那一头如男子一般的短发,明明是个女孩子却俊美的如电视剧里的男明星般英气逼人。身上套着一件几十块钱的白色体恤,一条纯黑色牛仔裤,一双黑色回力帆布鞋,简简单单的穿着却张扬着青春的气息。
“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这个少年模样的少女咧开嘴有些邪气的笑着,她走几步凑近甄靖驰的右耳对他悄声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可能是没有资格,但是现在在众人的眼里,你爸爸是死在你妈妈手里的亡灵”她退后双眸露出不忍,却依旧恶狠狠的以正常分贝继续说
“唉可惜喽,你爸妈在最后却要永远以这种名声成为别人茶语饭后的话题,你现在这幅样子”她一边点着他的胸口一边说“是.....希望别人同情你吗?”又是那股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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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了冰渊清有可能是胡子的妹妹之后,甄靖驰寻思了很久,虽然是同学但是自那件事以后他与所有同学的联系方式已经全部删除,老家也已经有将近十年没有回去过。以怎样恰当的方式出现在冰渊清的面前,并从她身上拿到可以进行DNA检测的东西,略微有些困难啊毕竟他们互相是认识的。
他想想没辙还是去医院挂了号,当然甄靖驰还有一种侥幸心理,也许时隔这么久第一次见面,冰渊清未必能认出他来,虽然自己对她··
“22号,甄靖驰”
他听到叫号器里传出他的名字,他顿了两秒,一步一步靠近了冰渊清在的那件办公室,他感觉很沉重就像是在一步步靠近那些尘封的记忆。
“甄靖驰?”清脆女声传入他的耳膜
时隔十年,她依旧是如男子般的短发,未拙粉黛却“面如冠玉”,金丝框的园边眼镜下有着一双海一样深邃的双眸,唇如激丹微微勾起弧角,眉清目秀却又英气十足,如果不是她发声从外表都看不出是个女子,会误以为是一个貌比潘安的少年。她身着一件白大褂,身前巨大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台电脑还有文件夹水杯和一些工作用品。
冰渊清瞧着进门的男子,185的大个戴了一顶黑色棒球帽,帽檐下一双若隐若现的黑眸,高挺的鼻梁下,削薄性感的嘴唇,配着那棱角分明的轮廓,冰渊清觉得略微和某个人有些相似,可是又想不起来。
“嗯,医生你好”甄靖驰装作普通的病人
“你怎么了?”冰渊清摆出医生的姿态,但是脑海里却在搜索着记忆中的同学朋友是否有类似的相貌。她的朋友并不多能让她记忆深刻的更少,印象中有如此身高的人屈指可数。
甄靖驰坐在大桌子前,为病人提供的椅子上,捂住胸口扶着额头,弯着腰整个人好像要蜷缩到一起似的,英俊的脸已经扭曲了他说
“我近几天感觉胸口闷,睡不着觉,总是失眠”
这倒是真的,甄靖驰偶有失眠但都属于正常范围,但是为了让冰渊清“配合”自己完成“任务”甄靖驰便开始胡扯,夸大其词的说了一堆,在这个期间甄靖驰一直在观察这个屋子,还有冰渊清身边的各种物品,看看有什么物品可以帮助自己尽早完成任务,好早些脱身。
甄靖驰浮夸的演技,冰渊清根据六七年的行医经验,一眼便看出了他是装的,装病来医院是闲的发慌吗,冰渊清挑了下眉,单纯的以为是需要病例在单位请假,敲键盘打字做诊疗记录,注意力完全在电脑上。
甄靖驰见状伸起右手靠近冰渊清,冰渊清凭借着多年练习散打的敏锐度,伸左手打掉甄靖驰的右手,抬眼露出防备的眼神说
“你干嘛?”
“医生,你.....你肩上有东西”
“有什么”冰渊清左右看看
甄靖驰站起身装作去帮冰渊清,指尖在桌子上划过逐渐靠近冰渊清,期间故意将玻璃水杯蹭到地上,只听玻璃瓶碎了一地的声音,水全撒到了地上。
冰渊清无奈的朝甄靖驰翻了个白眼,起身准备去门后的角落拿笤帚簸萁来清理。甄靖驰见状故意伸出脚,冰渊清被绊了一跤,没站稳眼看要扑向地面了。
电光火石之间甄靖驰的右手手指插入冰渊清的发丝中,从而圈住了冰渊清的脑袋,另一只手环住了冰渊清纤细的小蛮腰。
冰渊清胳膊一摆手一伸,从甄靖驰脸部划过,碰到甄靖驰的帽檐,帽檐带着帽子掉到了地上,同时感觉头上疼了一下,回想起刚才那突然出现的脚,她知道那是甄靖驰故意伸出来的,瞬间怒上心头,怒视着没有帽檐遮掩的那张熟悉的脸
眼睛瞪大反应过来,这不是梁泽亚吗?怎么不仅改名还改姓了?右手一把将甄靖驰反手扣倒在了墙上,左手在甄靖驰的脖子那里压着
“你是梁泽亚吧?几年没见你当色狼了?”
说着左手的力道还加深了一些。
“啊——什么梁泽亚?那是谁啊?医生我是来医院看病的,不是来住院的啊---------。疼疼疼啊!!!”
冰渊清松开甄靖驰
“不仅改名了,品性也变了!”
“额,不知道您是哪位,我要去投诉你”甄靖驰故作狰狞
“呵呵,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那里有监控,你觉得你的投诉有意义吗?”冰渊清的头部向有监控的那个地方示意了几下
甄靖驰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里面有监控,无非就是一场戏罢了,让自己早点脱身反正刚才在碰到冰渊清头部的时候,已经悄悄拽下两三根带有毛根的头发丝了,短发能够拽下发丝还不被对方发现委实有点不容易,但好在任务已经完成。
甄靖驰装作理亏的样子,揉揉自己的肩膀,没做声拿着挂号单,离开了冰渊清的办公室。
一边走一边将自己的挂号单撕碎扔进了垃圾桶,将刚才揣进口袋里的三根发丝小心翼翼的放入了一个透明无杂质的小袋子里。
甄靖驰出了医院门,骑着他在医院门前停靠的黑色机车回到家中,一进门便把小袋子扔向了胡子,胡子一把抓住
“我大哥干事就是有效率啊!!”胡子头靠在老板椅上,慵懒的说
甄靖驰接了杯热水兑了一些凉水,拿到嘴边尝了一下,又加了一些凉水,拿到嘴边抿了一小口,味道刚刚好便一饮而尽。喝完侧坐在桌子上,修长的手指还拿着水杯,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说
“胡子,希望......这次能够找到”甄靖驰很清楚胡子的妹妹一直是胡子心理的结
他的音色总是低沉到能够让胡子的内心平静,那种感觉他找不出形容词。胡子拿起那个透明袋子在自己的眼前晃啊晃,过了好久才轻声说
“但愿吧,那次走丢真的是我的责任,我把她带出去却只顾着自己和朋友玩,直到回家前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她不见了。开始的那些年里爸妈印各种传单到处找,可是一直没有消息,我作为当事人..........”胡子扯出一抹笑,拿小袋子的那支胳膊也放了下来
“算了,不说了”
这些话其实胡子已经在甄靖驰面前说了千百遍,甄靖驰每次都是不发一言的认真听完,他知道那种无法言喻的痛苦和那种难以名状的无助,想做些什么却不知道能够做什么改变现状,又不甘于坐以待毙的揪心矛盾。
他懂,他.........真的太懂了。
“她和高中你认识的她,有什么不一样吗?她高中也是像男孩子一样的短发吗?”胡子的眼睛看向他突然发问
甄靖驰的脑子里浮现了那个英气逼人的女孩
“不记得了”显然他不想多讨论这个话题,手上的水杯放在桌子上背对着胡子,走了几步说“我回去了”甄靖驰住在胡子的对门。
胡子这些年一直和甄靖驰生活,他或多或少也能感觉出在甄靖驰认识他之前,一定发生过什么,让甄靖驰的世界天翻地覆的事情,他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多问,胡子有想通过自己的黑客技术来查一下他,可是他感觉那样像是背叛了自己唯一的朋友,冰渊清既然是他的高中同学,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