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赐官
姜素商搀扶着北陆离开了皇宫,她的右脚才踏入蒋府,就停住了,目之所及,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红绸布扎成的花,红灯笼高高悬挂,好似谁要成婚了一般。
一踏入大门,鞭炮齐响。
蒋府下人脸上洋溢着笑容,齐声道:“恭祝小姐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兰时连忙上前搀扶北陆去后院疗伤,留姜素商一人应对。
舅母笑着上前,握住姜素商的手:“我的素素可真是厉害呦!千古第一女状元,你娘在九泉之下该是笑得合不上嘴啦!”
“这等大好事,我第一时间就着人,快马加鞭把消息送去给你阿爹阿兄了。”
姜素商扯出一个笑容,成为女状元,查清科举笔墨案幕后主使,这两件事任是其一,都会让她高兴好久。可她现在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女帝陛下的秘密,北陆的毒,压在她心头,让她有些踹不过气来。
“素素可要努力些,争取做你舅舅的上司,我就想看看你舅舅什么表情。”舅母满脸骄傲:“素素定是累了饿了,快着人让老爷快些回来。他再不回来,我们可就不等他了。”
在蒋家下人中,有一青年男子居于首位,他走上前,皮笑肉不笑道:“素素表妹,恭喜你。”
男子名叫蒋斐然,年方二十,和姜素商同榜进士,但他居于二甲榜上,没有参加殿试的资格。他并非蒋文康夫妻二人的亲生子,昔日蒋文康在密州做知府,遭遇冷箭暗害,是夫人挡在前面。利箭伤及蒋夫人的女子胞,令其无法有孕。
蒋夫人自知无法为蒋家绵延子嗣,便为蒋文康安排姬妾,可惹得文质彬彬的蒋文康生了气,而后蒋文康从家族旁支抱来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便是蒋斐然,他成为了蒋家夫妻二人唯一的嫡子。
姜家是皇商,姜素商的兄长和父亲一年大半时间都在外地,因而姜素商大几乎是是在舅舅家长大的。
姜素商自小是北陆陪伴长大的,只有近三年他因拜师习武不再身边;兰时姐姐是姜素商兄长捡回来的,她负责照顾姜素商的饮食起居。
反倒是表哥蒋斐然不愿与姜素商玩耍,他成天都待在书房里。
“表兄同喜。”姜素商随口应道。
蒋斐然听到姜素商漫不经心的语气,不由得握紧拳头,他明明比姜素商更努力,在学业上花费的时间更多,连夫子都说他有出息,可为什么老天爷那么眷顾姜素商?
她得了一甲十七名就算了,可为什么她还能成为大周第一个女状元?他宁愿状元是一个外人,也不希望是自己的表妹姜素商。
他本身就不是蒋文康夫妻的亲生孩子,他努力学习,考取进士,就是想光宗耀祖,可姜素商的存在,让他的希望落空了。即使成了二甲进士,他还是被同窗嘲笑,说他不如女子,连姜素商都考不过。
蒋斐然不想被人看穿心思,低下头不去看姜素商得意的神色,可他若细细看,姜素商并没有一丝的开心。
蒋文康回来后,便开了席。
平时不喝酒的舅母楚氏,一手抓蒋斐然,一手抓姜素商,她盘算着要大办酒席,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的两个孩子,都是出息的很。
蒋斐然听到这话,心里更加难受,这根本不是庆功宴,是将他放在火上烤啊!
这下所有人都该知道,他蒋斐然不如姜素商区区一个小女子。
姜素商心里担忧北陆的毒,万一王泽食言,不给月蚀解药,该怎么办?
希望于医毒双绝的兰时姐姐,能解月蚀之毒吧!
楚氏开心地落了泪,这些年,她在京城夫人中,没少被排挤。别人家都是儿女双全,子女众多,而她却没有一个亲生的孩子。虽然养子懂事,侄女聪明,但她的心里还是有遗憾的。
可当两个孩子都有出息了,她心中的遗憾,瞬间消散了。两个孩子都是进士,姜素商更是千古女状元第一人,这让她如何不开怀。思及那些夫人们,嫡子庶子一大堆,肮脏龌龊的后院事也很多,她倒是觉得幸福至极。
“圣旨到。”
楚氏一听圣旨,激动的说:“陛下要给素素职位了。”
状元的职位从来都比较高,而且姜素商的能力,女帝早有耳闻,楚氏和蒋文康相视一眼,大抵猜到姜素商应该会到大理寺任职。
蒋斐然不由得身子一颤,既生瑜何生亮?姜素商大抵永远都要比他要有出息了!
众人纷纷下跪,宣旨太监道:“朕闻圣人畏天命,帝者奉天时,今姜家有女,才情智慧上乘,譬兹梁栋,有若盐梅。朕……”
一堆溢美之词,到结尾,太监念道:“朕特准其上任舒州县知县,即日赴任。”
楚氏愣住了,忙问:“这……这是给斐儿的职位吧?”
蒋斐然一听,面露不悦,纠正道:“母亲听错了,这正七品知县,是素素表妹。”
面色虽是惋惜,可蒋斐然心里乐开了花,姜素商要远离京城,奔赴舒州县去做小小的七品知县了。这样,他便能大展身手了,他可以让女帝陛下,让父母看看,他才是那个最有出息的蒋氏嫡子。
官场流传一句话“宁为京城芝麻官,不做州官”,说的是进士及第,最好是留在京城为官,在京城为官,前途无限,一旦下派到地方为州官,前程需要用一生的时间来拼搏。
而且,在大周,从未有殿试前三名外派州县为官的。
谢依是榜眼,为编撰,林生源是探花,为户部给事中,他俩职位与姜素商知县职位一样,都是正七品,可姜素商是外派州官,他俩是州官,何况姜素商还是状元,这等安排,明眼人一看就不合理。
“臣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姜素商毕恭毕敬的叩谢道。
太监把圣旨放在姜素商手中,小声提醒道:“王公公特意嘱咐说,让姜知县明日动身,尽快到任,早一点为陛下分忧,为百姓排难。”
“是。”姜素商忍住询问太监月蚀解药的事,面色如常的应道。
送走传旨太监,楚氏想要询问姜素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蒋斐然挺直腰背,再瞧姜素商,只觉得她一个女子,孤身在外为官,可怜兮兮的。
蒋文康先开口道:“你跟我书房一趟。”
书房里,蒋文康落座交椅,铺开信纸,轻点徽墨,开始书写。
以往,蒋文康落座不言不语,姜素商会自觉把所有的事交代清楚。
可这一次,不一样了,她必须要守口如瓶。不仅是女帝和身边太监媾和之事不能提,太子为科考笔墨案也不能提。王泽的话,她永远不会忘,她不想姜家,蒋家因为她的错,被问罪。
一炷香过,蒋文康将书信装入信封。
随后从书架上取下桃木盒子,与书信放在一块。
“此去山高路远,我只能送你这两物。”
书信上,写的是楚兄亲启,姜素商知道信封上的楚兄是舅舅的好友,是一府知府,也是她所在任职舒州县的最高官员。
桃木盒子她却不清楚里面有什么,以前她时常看到舅舅擦拭这盒子,却从未见舅舅打开过。
姜素商打开桃木盒,黄色锦布上躺着一块纯金打造的金牌,上面赫然一个令字,下面还有八个小字:见令如君,无有不从。
“先帝御赐,见此物如见他。”蒋文康语重心长道:“舅舅愿意庇护你一辈子,可陛下有命,外放你做州官。舅舅只能把此物给你,你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有此物在,也能畅通无阻些。”
姜素商跪拜在地,红着眼眶:“舅舅,我不会给你惹祸的,我会将舒州县治理好,争取早日回到舅舅舅母身边尽孝。”
蒋文康眼眶泛红,转过身去,喃喃道:“你舅母最是疼爱你,明日你就要走了,今夜好好陪你舅母吧!”
蒋文康格外怜惜姜素商这个侄女,她是他最疼爱的胞妹的女儿,姜素商身上有他妹妹身上的影子。
妹妹难产而死,他无法释怀,只能对姜素商更好,再好,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