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春时候,一辆大商务行驶在郊外空旷的马路上。
这里离市区有近三个小时的车程,地广人稀,马路上只他们一辆车,道路两旁是空旷荒凉的田地。
有人烟的地方也是寥寥几座房子,只有一段房屋很多,还有商铺,应该是这里的闹市区。很像三十几年前的集市。
车里的女生正和同事抱怨最近老家的亲戚来托帮忙,事情难办人又麻烦,真是头疼。
车终于在几排大棚前停下来,一行人进去摘草莓,一个多小时后大家一人拿着一篮草莓出来,又上了车。
女孩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笑道:“虽然草莓不怎么样,不过好多年没有来这样的乡间了,感觉心情好多了。连老家要来人都看开好多了。”
几个人在山脚下的农家乐吃午饭,饭店养的小狗也来卖萌。这小狗是只小型田园犬,黄橙橙毛茸茸的。尤其两只可爱的大招风耳,特别像金色版的玲娜贝儿。
她们喂它吃了很多东西,被投喂陪玩之后,小狗蹦蹦跳跳又朝山上跑。
女孩道:“老板,你家小狗跑山上去了。”
老板笑道:“它老去,饿了就回来了。”
2
这几天又降了温,土被冻得非常硬,挖起来非常困难。
小牛对老连道:“是个小姑娘发现的。她和同事周末来团建摘草莓,吃完饭她跟着店里的小狗来山上散步。小狗在这里停下叫起来。她走近了看地里冒出一只炭化的黑手。”
小黄狗摇着尾巴左看右看,被小牛抱起来,道:“不可以乱跑,破坏现场。来,握手~”
老连四下望了望,见不到任何房屋人烟。真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小马道:“这个镇子本来人口就少,这片山也没有什么山货,很少有人来,尤其这个时候。附近只有山下一间农家乐。老板说他们冬天歇业,这个春天开始营业才三天,没留意有什么人去山上,他们店里的人也几乎不去山上。”
小牛逗着小狗道:“这镇子经济来源主要靠外出打工和种地,只有几家扣了大棚办采摘,还有几家开农家乐,生意一般,也没那么多客人。尤其现在是淡季。”
挖了一整天,终于挖出一堆已经高度炭化的肢体来,拼接后是一具完整的焦尸。
小镇里并没有人口失踪,也没有人能提供和案件有关的信息。
焦尸已经高度炭化,周围也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好在几天后DNA结果和一位曾经的服刑人员比对上。
3
一个老旧小区里有一排破旧的平房,每个屋子上都挂着一个破败几乎看不清字迹的招牌。有卖香肠花生米的食杂店,有十块钱的理发店,有地上积着各色布条的缝纫店。
冬天窗户上都钉上塑料布保暖,夜里东北风一刮哗啦啦的响。门上挂着厚重脏兮兮的门帘,门有旧木板钉的,有掉漆铁门的。
老连朝一扇木板门敲了几下,上面的牌子写着:永利菜店。
敲了几下没人开,他和小马拉开门撩起厚门帘进去。
见屋子很小很旧,右面一长排破旧的三排木架,上面放满了各种蔬菜。左面一面墙上挂着各种调味料。后面拿一面破旧的窗帘隔出前后屋来。
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太太正和另一个老太太因为抹贰角钱零的事情争论不休。
“我就带五块钱出来,那两毛钱你就给我抹了,我老来你这里买。”
“不行不行,这都不挣钱,哪有那么多利。”
“你真是的,你看她们都不上你这来了,就我还愿意买你家的,你这点钱都不抹,人家谁家不抹。”
“爱来不来,我也不能做赔本买卖,谁给你抹上谁家去。”
两个老太太争论不休,眼见要打起来。最后满脸横肉老太太从那个老太太袋子里的芹菜上掰下两根,另一个不答应,两人又推搡骂骂咧咧起来。
老连上前,用手机扫了一块钱给店里,终于打发走客人,朝那老太太问道:“大姨,这是顾燕家吗?”
老太太恶狠狠道:“你找她干嘛!”
小马不耐烦道:“我们是警察,找你了解情况。”
“警察!警察找我干嘛!我可没犯事!”
老太太正聒噪着,帘子后出来一个穿着厚睡衣,头发乱蓬蓬的干瘦女人,她道:“她又怎么了,犯了什么事,叫她不要脸!”
4
死者名叫顾燕,31岁,初中肄业。靠作外围女谋生。
尸体有多处骨折和砍痕,尤其头骨几乎全部碎裂,死前应该遭受残忍的虐杀。
这一家有顾老头、顾老太太,大女儿顾红,二女儿死者顾燕,小儿子顾聿恺。
得知顾燕的死讯,顾老太太问道:“死了?用查谁杀的吗?我们用给钱吗?”
老连道:“不用,我们查案不收费。”
小马被雷的目瞪口呆,站在一旁发愣。
顾红朝顾老太太嚷道:“你个傻子,警察抓人不收钱!”
“谁傻子!你才是傻子。你没看电视上演,有的查要给钱,我可没钱!”
说着母女两个又推搡动起手来。
“我们看看。”
老连拉开帘子,见后面小半截的屋子里,放着一张木板做的大长方形床,中间拉一道帘子,隔出两个空间,一边是顾老头顾老太太,另一边是顾红和顾燕。
这张床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一边的小桌子上放着电炒锅和电饭锅。然后几乎再也没有空间,衣服挂在绳子上和堆在床上。
顾老头这些日子腰脱犯了,正在床上躺着,听说二女儿的事,干嚎道:“我造了什么孽呀,生了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她不死谁死!”
顾红道:“她干那一行的,被嫖的人弄死也不奇怪。我听人说好多小姐要人弄死,根本找不着人。”
老连问道:“她多久没回家了。”
顾老太太道:“不知道!谁知道她死哪去了,好些日子不见了。”
“女儿不见了你们没联系她,去找找吗?”
顾红道:“找什么找啊!她见天也不着家,好几个月不回来也是常事,我们哪有闲工夫找她。再说了,找她干嘛。不回来才好,眼不见为净。”
顾老太太道:“她作小姐,要我们家人都抬不起头,让人家说三道四的。气得她弟弟都不回家。她不回来我们落得清静。”
顾红道:“你少来,你儿子要不也不想见你。”
说着母女两个又打起来。
问起周围的邻居,大家聊起她们家的事都滔滔不绝,很显然,这一家是出了名的显眼包。
一个邻居道:“她们家可热闹了,老的打老的,小的打小的。老的打小的,小的再打老的。见天没个消停时候。大早上没开门就听见里面吵吵,有时候都后半夜了,还在吵吵。”
另一个道:“原本他们家也有房子,后来儿子要结婚,不愿意住老房子,非要买新的,他们就把老房子卖了,又借了不少钱付的首付。为了省租房的钱,和两个姑娘住在菜店。巴掌大的地方住了四个人,都没处插脚。每个月要给他儿子还房贷,他儿子和儿媳妇不上班,孙子也要他们拿钱养。顾老头都六十多岁了,还要开大货车挣钱。”
又一个道:“要说她们家,真不是东西。大姑娘和儿子一分钱不挣,还就二姑娘挣钱,虽然是当小姐的。不过那二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人,天天见人都不和我们说话,打扮的妖里妖气的,看人翻白眼,好像自己做小姐多尊贵似的。那老太太也又刁又抠,卖的菜比别处贵又不新鲜,还缺斤少两。要不是实在不愿意多走,都不买她们家的菜。”
“没错,你看她抠的,我们这片要动迁,她拆下来的瓷砖都不舍得扔,要留着以后用。”
“她们家就不是正经人家,一家人卖肝卖血养儿子跟养祖宗一样。她儿子还打他们。”
“她儿子从来不回来看他们,就是要钱。儿子一要钱,她们就赶紧巴巴的给转。有一万就转一万,有一千就转一千,哪怕就剩一分钱也要全转过去。有一回她儿子要带儿媳妇和孙子出去旅游,要五万,她们没有,先转了一万。儿子要老头到家里去一趟。她儿子从来不要她们上门,老头高兴的巴巴带了老些东西去,要儿子往死里打了一顿,肋骨打折了好几根。问他为什么不给五万。为了给儿子攒钱,他们没有交医保,不舍得去医院,在家躺了两个月。老太太还天天骂他不出去挣钱。”
“他们家大姑娘也是个不争气的,三十好几的人了,也不找个活,天天在家呆着。一窝都烂的。”
总结归纳了顾燕家的信息大概是这样。顾家原本是关里人,后来搬到本地,最初生活在农村,第一个孩子是大女儿顾红,一年多后生下二女儿顾燕。因为顾家极其的重男轻女,当时的政策是第一个是女儿,可以生二胎,但第二个无论男女都不能再生。所以顾燕生下来就被二百块钱卖给了同姓的亲戚。
两年后顾家终于如愿以偿生下顾老三。顾燕三岁的时候养母有了亲生的孩子,又把她送回来。
顾老头和顾老太太死活不要,顾燕的养母就把她扔在她家门口。当时是冬天最冷的时候,顾燕在门口嗷嗷的哭。顾老头又打又骂又吓唬,顾燕那时候还不懂事,也不知道走,被顾老头抱起来扔在村口。
顾老太太的堂妹实在不忍心,看顾燕眼见要冻死,就把她抱回家养。当时也是给了顾家二百块钱,买断了抚养权,两家还签了字据,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堂妹还特意搬到隔壁村子。
老三三岁时候,顾家举家搬进城里。顾燕那时候虽然不记事,但村里人的议论她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虽然表姨一家对她视如己出,但她还是不学好,不学无术,好吃懒做,还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尤其十六岁的时候,偷了表姨家盖大棚做生意的钱,一走了之。
她在南方做了好多年外围女,手里有了些钱,二十六岁又回到表姨家,说她发了财,回来报答表姨的养育之恩。然后又骗了表姨家一笔钱,打听到亲生父母的消息,去城里找顾老太太一家生活。
顾红从小不学无术,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初二没上完就辍学。是顾老太太嫌她上学要花钱,当然她自己也愿意。
不过她总是讲:“谁家孩子十五岁就不上学,你们哪是爹娘,就是畜生!”
“你好意!你回回考倒数第一,给你花钱念书也是糟蹋钱,还不如培养你弟弟。”
“你那宝贝儿子,他也回回考倒数第一,语文3分,数学英语0分,你还要不要脸。你还花钱给他补课,那就不糟蹋钱。”
“你弟弟就是要你带坏的。不要脸的东西,你一分钱不挣,还要我养着你,你问问,谁家父母养闺女养到你三十多岁。家里的活你也一点不干,你是猪啊!上学的时候我要你天天给你弟弟做好饭送去你都不做,给你钱要你给你弟弟买排骨做了吃,你拿钱去跟野男人开房。你还是人!”
“喝!我不要脸,你儿子十五岁就和女的上床了,谁不要脸!”
“他是男的怎么了,你个女的还要不要脸!十六岁就打孩子,你算算,你都打了多少个了。要不然人家能不要你。”
“你个老不死的!”
母女两个又开始暴揍对方。
顾红交往过很多男朋友,又做过好几次人流。她换过很多工作,每个工作都不超过一周,不是嫌累,就是嫌无聊。其实她就是什么都不想干。
后来年龄渐渐大了,想找个人,只要能养着她就行,别的都不挑。找了个人,因为人流次数太多她怀不住孩子,后来离婚了。离婚之后就和父母住在一起,过着啃老的生活。
不过她的啃老和别人不同,就是有个地方住,有口饭吃饿不死。
小马道:“她父母和姐姐讲她大概是三个月前失踪的。她的电话微信往来也几乎都是和客人,她好像没有什么朋友。最后一个客人是1月13号,后来再也没有交易记录。15号她买了回村子的客运车车票,前一天晚上她把银行卡里将近两万块钱都取了出来,之后就没有任何消息。很可能遇害日期就是15号,和她家人说她失踪的日期也对得上。她养母所在的村子距离埋尸地点只有半小时的车程,凶手对周围的环境应该非常熟悉,并且也知道那家农家乐冬天不开业,即便是白天焚尸也不会有人知道。并且她养父养母也不止一次说过,要杀了她。所以我觉得,她养母一家的嫌疑非常大。”
大家正在思索,小牛回头见到站在门口,抱着一大包点心的小柠。
小柠笑道:“我回来啦。”
小牛笑道:“中午才来,算不算旷工半天。”
小柠道:“飞机晚点,我也没办法呀。尝尝我带的土产吧。法门寺的福粮,很吉利的。”说着给大家分点心。
小马道:“我们开会呢。”
“我知道,我在门口听了半天了。中场休息,放松放松吧。”
小橙道:“那边好不好玩。”
“春暖花开,景色很好。一年要能休两次假就好了。”
老连啃着锅盔道:“幸福的时光是短暂的,又要投入工作了。”
“我一落地就见你们在群里说了。想着你们在如火如荼的辛苦工作,我马上就要开始旅行,瞬间感到幸福感加倍。”
“你的幸福感也只有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