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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次案情分析会。小柠一边嚼着旅行带回来的土产，一边神游。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只有漫漫无期的工作。

　　人到齐后，小柠道：“我有几个想法，第一就是，这个案子的死者是顾燕，但大家有没有觉得，顾燕的存在感却特别的低。”

　　小马道：“你是什么意思？”

　　小柠道：“我们对于顾燕所知道的，几乎都是她的身世，和在南方那几年的事情。而对于她回北方之后，也就是她回顾家之后的事情，信息量几乎是零。她在这边除了家人没有朋友，甚至连认识的人也找不到。我们关于她在这边的零星信息，也都是从她父母和姐姐口中知道的。还有一点，她最后留在世上的信息是买了去村里的客车票。但是，买了票就一定要坐上车去村子吗？”

　　小牛道：“你是说，是凶手拿她的信息买了票，造成她是在15号遇害的假象。实际上她在15号之前就已经遇害了。”

　　小马道：“她最后一次接客在13号，如果是13、14号遇害，她们家的人也都有不在场证明。不可能有犯案时间。”

　　“有几点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从顾燕的朋友圈来看，她是个虚荣张扬的人。在回北方之前，她的朋友圈没有设置权限，里面有很多她秀高档餐厅、秀高仿名牌衣服首饰的照片，也有好几张自拍。但在回这边之后，她也发朋友圈，但不再像过去那样发的频繁，还设置了3天可见。并且，这几年间她没有发过任何自拍，即便难得秀一件高仿首饰，也是拍盒子，连手脚都不会入镜。这种张扬的人发朋友圈的目的多半是沐猴而冠，怎么会突然设置权限，变成锦衣夜行呢。

　　而且他的电话和微信，几乎都是用来联系生意，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和客人之外的人有交流。顾燕文化不高，她过去和人发微信都是语音，可是现在都变成了打字。

　　还有，顾燕的父母极其的重男轻女，在他们心里，只要儿子能幸福，所有人都死不足惜，包括他们自己。他们两口子说过，能省下一分就省一分，一切都为了儿子孙子，披肝沥胆无所畏惧。连卫生纸都要反复重复使用，烂菜叶子都要做饭吃的她们，怎么会容忍顾红在家里白吃白喝。

　　而且，不只顾老太太为了儿子不要命，顾老头也一样。他们夫妻俩不交医保，就为了每年能给儿子省下不到一千块钱，还不够他儿子一周的订外卖钱。那年他儿子把他打得骨折，他也坚决不去医院，说死了就死了，不能花冤枉钱。疼得成宿成宿嗷嗷叫，止疼药都吃最便宜的，多几块钱的药都不舍得用。所以，骨折要死了他都没有去过医院，仅仅只是普通的腰脱犯了，他怎么会舍得去看病，还坚决的要住院。

　　不花钱看病不只是他老伴的意思，也是他的意思，说老伴为了儿子不要他治病根本说不通。这两口子在为儿子奉献的事情上是高度一致的。就算突然老头觉得不值要为自己活，可他住院之后，不做任何检查治疗，每天只花不到两毛钱吃药，却要花几十块钱的床位费，这种赔本买卖他愿意他老伴也不会同意的。

　　再有顾红，顾红非常憎恨她父母和弟弟一家。有一次她爸爸生病在家不能下地，她妈妈在外面打临时工不在家，她就拉着帘子在隔壁睡觉玩手机。饿了自己出去买点吃的，就是不管她爸，把她爸爸活活饿了两天。这样的女儿，怎么会和她妈妈彻夜陪护她爸爸。

　　而且顾老太太那样视财如命的人，怎么舍得和女儿一起在医院陪护老伴，让菜店歇业。还有顾老三，顾老三是家里的暴君，说什么是什么，他一发话，让他爸妈死都行。只要他一句话，顾老头就会出院，根本没必要去医院闹。而且他很讨厌接触他爸妈，过年都不见，怎么会一连好几天去医院呢。

　　顾老头腰脱那么多年，早不住院，晚不住院，特意选在顾燕遇害那一周住院。所有活着的姓顾的都一反常态，出现在医院，还天天无数次去骚扰医生。而且我听护士说过，顾老太太曾经问过，病房有没有监控。这一切看上去是不是太刻意了，他们一家就是想要制造一种，顾燕被害的时间段，他们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小马道：“可他们确实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即便顾燕遇害的时间不是15号，至少14号她还是活的，那一家人还是没有犯案时间。”

　　小柠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顾燕在13号之前就已经遇害了，再大胆一些，其实真正的顾燕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感到后背发凉。

　　老连道：“你的意思……”

　　小柠道：“人们见到的顾燕并不是真正的顾燕，真正的顾燕早在五年前，刚回到北方的时候已经死了。这五年，出现在人们面前的顾燕，是她姐姐顾红假扮的。”

　　小柠又继续道：“顾燕从小被父母送人，顾家也离开村子进城二十多年了。顾家原先在城里生活的地方，周围的人以为他们家只有顾红顾老三两个孩子，根本不知道顾燕的存在。如果顾燕刚回到顾家就被杀害，周围的人对真正的顾燕并没有留下太多的印象。顾红顾燕姐妹俩长得很像，身材肤色也差不多。而且在顾燕回来后不久，他们就把房子让给了顾老三住，在外面租房子住。住了没多久，为了省钱又搬到那个小菜店。菜店离他们原来的家非常远，周围的人对于过去的顾红顾燕一无所知，他们很难认出顾燕其实是顾红假扮的。顾燕的交际圈在南方，刚回到北方并没有什么人认识她，更不会有人发现异样。

　　邻居们也说，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顾红顾燕同时出现。他们眼中顾燕一直化浓妆，脸上的粉底涂得特别厚，一副傲慢目中无人的姿态，而且从来不和他们说话打招呼。因为顾燕是顾红假扮的，顾红刻意化浓妆，不和人说话，就是怕人听出顾燕的声音和顾红其实是一样的。连她接过的客人也讲，她即便是交易的时候，也很少说话，并且不卸浓妆。

　　朋友圈设置权限，不再发自拍，不再用语音，也是她怕暴露身份。我问过她在南方曾经的同伴，两三年间顾燕给她发过一条信息，问的都是无关痛痒的事情，而且就一两句不说了。很可能就是顾红为了给人假象，顾燕还活着，但又不敢聊太多，暴露她不是真正的顾燕。

　　如果顾红以顾燕的身份做外围女赚钱给她父母，那就可以解释她爸妈为什么可以要顾红一直在家白吃白住了。”

　　小牛道：“没错，第一次去菜店感觉他们家怪怪的，问老太太有没有顾燕的电话，她支支吾吾，拿着手机半天找不着。后来打电话给顾红，顾红在电话那边直接说出顾燕的号码，如果不是已经记住号码，翻手机现找根本没有那么快。两个女儿和她们生活在一起，关系再不好也要交流的。她手机里存了顾红的电话，却没有顾燕的电话。因为顾燕早已经死了，根本不会打电话给她。而顾红和顾燕姐妹关系不好，她能张口就说出顾燕的电话很不正常。如果她一直以顾燕的身份卖身，用顾燕的手机微信联系客人，号码用了五年她当然能记住。”

　　小柠点头道：“还有，菜店那么小的居住环境里，我们竟然连一根顾燕的头发都没有发现。顾燕的内衣袜子，都洗的干干净净，留不下一点生物痕迹。而且不像是穿旧的，更像反复搓反复洗刻意做旧的。

　　我找到了顾燕在南方拍的小电影，画面虽然很糊，但隐约能看出她下体和右脚踝处应该有纹身。我问过南方接触过真正顾燕的人，顾燕身上确实有纹身。而在这边她接过的客人都讲，他们见到的顾燕，身上根本没有纹身，也没有纹身过的痕迹。即便是洗了纹身，也不能洗的那么干净。

　　所以我怀疑，很可能五年前顾家为了霸占顾燕的存款将顾燕杀害。然后把尸体藏起来，让顾红一人分饰两角。顾燕在本地除了他们没有任何亲戚朋友，只要他们不报警，没有人知道顾燕失踪了。周围的邻居没有见过真正的顾燕，他们也不会看出眼前的顾燕实际是顾红假扮的。”

　　小马道：“五年都过去了，他们为什么突然要抛尸暴露。”

　　小柠道：“那就是即将要发生的一件事情，让他们不得不把顾燕的尸体转移。”

　　小牛道：“你是说，拆迁。”

　　小柠点头道：“没错。那一片要拆迁了。你们有没有觉得，顾燕的尸体很奇怪。”

　　小马道：“奇怪在哪？”

　　小柠道：“凶手为什么又分尸又焚尸。绝大多数的案件，分尸不焚尸，焚尸就不分尸。如果焚尸是为了掩盖受害者的真实身份，分尸又是为了什么。”

　　小牛道：“极少数是变态泄愤，多数是为了方便运输抛尸。”

　　小柠道：“还有一种可能，方便储藏。我怀疑，这五年来顾燕的尸体就藏在那个小菜店。菜店的空间太小，如果不分尸，根本放不下。我问过小区的老住户，他们说在顾家去之前，菜店的地面是裸土的，他们家去之后贴了瓷砖。那样一毛不拔的人家，怎么舍得花钱贴瓷砖。五年后因为菜店就要动迁，他们怕东窗事发，只能在拆迁之前把尸体挖出来。周围的人也讲，他们家把地上的瓷砖都起了下来，屋里有一阵乱七八糟的。但因为顾老三不断的向他们要钱，他们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菜店的租金也欠了几个月的。以他们目前的经济状况，最便宜的店铺也租不起了。居民楼不能挖洞藏尸，去郊区住，不方便打工赚钱，所以他们才选择把尸体埋进深山。焚尸是为了掩盖尸体真正的死亡时间。只是没想到埋的不够深，一场大雨把尸体冲刷出来。当然他们也做了万一被发现的准备，顾燕的尸体应该在去年上冻之前就已经埋好了，在今年1月13号顾红最后接了客人，然后刻意用顾燕的手机买了去村子里的车票，造成顾燕是15号回村后被杀的。实际上根本没有人坐车回村子。”

　　小马道：“但这只是猜想。证据呢？”

　　小柠道：“我觉得，这件事顾老头顾老太太和顾红都有参与，她们应该已经串供了好多年。顾老太太和顾老头绝对不舍得儿子牵扯进这件事，但顾老三会出现在医院一起制造不在场证明，很可能他没有参与，但是知情。两个老东西和顾红一定会负隅顽抗，但是顾老三，一定会为了撇清自己，把他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菜店里没有搜查到线索，应该只是藏尸地点，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第一现场很可能是她们的老房子，或者是住过的出租屋。顾燕的尸体多处严重骨折，头骨都打烂了。当时的打斗一定很激烈，应该还会留下些痕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