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她年轻的时候不这样，现在是她顾忌的人都不在了，才这么张狂。当年刚来家里的时候，可怜兮兮的。说着说着话就好像要哭一样，那可怜见的样儿，我们看了都心疼。想她也不容易。可后来她一直都是那个半死不活要哭的样儿，动不动就掉眼泪，好像谁都欺负她一样，我们就都烦死她了。女的都不喜欢她，可是男的都吃她那一套。尤其她老叔，被他迷瞪的不行不行的。有一次我们太太过生日，她来了太太陪着笑脸和她说话，不知道她又抽什么风，精神病一样又抹起眼泪来。先生回来看见，还把太太说了，说太太是不是欺负人家了。什么东西啊！不过好多男的就吃她这一套。贱死了！”

　　这保姆是从小带周霁玉的，对他们家的事再清楚不过。

　　小柠道：“这就是绿茶。正经女人都烦绿茶，犯贱的男的都吃她这一套。”

　　保姆笑嘻嘻道：“她说她流产，是因为婆家人欺负她，心里难受。什么呀。我听说她生周淼浩的时候是难产，当时医院就说她以后不能再生了。她其实根本没怀孕，是假怀孕。然后骗人说流产了。后来怀不上，就说是被周家害的，二先生也不怪她。”

　　小柠道：“周霁玉怎么会看上她女儿的。”

　　保姆收敛笑容，神色伤感又郑重，样子好像在替周霁玉解释。

　　“她小时候也不是现在的德行。她和她那个妈一样，从小就会做戏。刚来家里也是可怜巴巴的样儿。小女孩看着特别招人疼。平时也不怎么说话。我们太太的事你们大概也知道。她走的时候小玉才八岁。周围有人嚼舌头，传到小孩子耳朵里，他更难受了。学校也有孩子拿这件事笑话他。本来好好个孩子，特别爱笑，一笑眼睛两个月牙，特别好看。从那以后，再也不笑了，话都不说了。我们先生也是的，心里难受也不怎么管他。是二房把他接过去，周淼浩陪他玩，他才肯说话，又有笑容了。

　　当局者迷，他只看到周淼浩好的时候。后来周淼浩长大了，变成那个样子，家里人不敢说的太难听。他和她不在一起上学。他只是以为周淼浩贪玩任性。”

　　周霁玉八岁的时候他母亲车祸过世了，车里还有一个男人。谁也没想到那样一个书香门第，聪明能干，又温柔贤惠的完美妻子，竟然会出轨。经过调查，她和那个男人确实是情人关系。

　　长子长媳一直是周家的门面骄傲。虽然周家极力掩饰家丑，但没有不透风的墙。

　　小牛和小柠回到组里，没进门就听到办公室鸡飞狗跳的声音。

　　进去见一个男人一边叫嚣的大喊大叫，一边拍桌子瞪眼。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老百姓养着你们不是要你们白吃饭不干活的。你们直接改名叫粮食局吧！”

　　老连几个正在安抚规劝。那人越来越嚣张。

　　“我未婚妻有个三长两短，我扒了你们的皮！”

　　既然如此，小羊当场拿下。赠送小黑屋七日游。

　　此人是周淼浩的未婚夫，严燚尧，身高170，初中学历，无业人员。

　　长得浓眉大眼还算周正，不过人的气质要比容貌重要。配上他那半文盲加混混、流氓、自恋、脑残的全家福气质，实在一言难尽。

　　徐淼浩虽然不是周家人，不可能有周家的优良基因，不过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培养了她周家人挑对象的眼瞎审美。也可以说，物以类聚，三水和四火在一起才能得到共鸣，找到自己的舒适区。

　　三水家的保姆道：“当年谁劝都没用。那小子不学无术，十几岁就混社会，和人打架进过好几次少管所。家里也穷，他爸爸被单位开除之后也不工作，全靠他妈卖菜养家。淼淼也不知道被他灌了什么迷魂药，就是喜欢她。淼淼说在周家非常压抑，别人都羡慕她是千金小姐，可是她想要的是普通人的生活。不需要好吃好喝，不需要好看衣服。只要有爸爸妈妈和喜欢的人，挨饿受冻都是幸福。喝水都会饱的。”

　　小柠道：“那叫有情饮水饱。”

　　保姆又道：“她还说周家就是黄金做的监狱，监禁了她二十多年，摧残了她二十多年。她恨这个监狱。只有和那个男的在一起她才有家的感觉。那个男的给她煮了一碗大米粥，她感动的哭得稀里哗啦的，说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她还说过去她的心就是一座绝望的冰山，那个男的是一把火，把冰山融化了。这孩子是不是有病啊。这样的荣华富贵，多少普通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二先生对她比亲生女儿还好，怎么就要她没有家的感觉了。她一个包的钱，够我女儿两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了。”

　　小柠安慰道：“在他们家工作这么多年，辛不辛苦。”

　　保姆道：“没办法，我再挺几年，谁也不能和钱过不去。”然后骄傲欣慰道：“我女儿考上了**大学。我要多干几年供她读书。”

　　11

　　夜非常深了，周霁玉坐在花园里。周围的人家已经没有灯光，他的屋子里也黑漆漆一片。花园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声草虫的声音。月光下见到隐约的花影，他自己也成了花影里一个苍凉美丽的影子。

　　“我没事的时候喜欢夜里到这里坐坐，感受花草树木的气息。小时候我家里有个小院子，我爷爷在窗前种了好多花，有很多颜色，前面种菜。天黑了我也喜欢坐在院子里看那些花和庄家。蝴蝶落在花里睡觉，好像童话故事里一样。白天的时候蜻蜓落在豆角架上，落了一排。”

　　那是第一次，他们坐在一起看花看月亮。

　　徐淼浩对他的打击很大，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就这样一个人。那段日子徐淼浩刚回国，执意还是要和那人结婚。

　　他太难过又太孤单，就是那个时候，他遇到了殷荷。

　　殷荷对他示好，他从来不是玩弄感情的人，在那之前，他没有恋爱过，甚至没有接触过三水之外的女孩。

　　“你总是庸俗的以为钱可以买来一切。我告诉你，你请我吃过那么多次高档餐厅，在我眼里还不如他为我熬的一碗粥。你给我的都是钱买的，那些菜没有一道是你做的，都是你用钞能力交换来的，没有一丝感情一丝付出。他熬的粥却是他用心为我做的。”

　　那天他订了高档餐厅为三水庆祝生日，三水却和四火开心的吃路边摊。

　　他心里有一股火，他要报复。三水刚挂了他的电话他就拨通了殷荷的号码。

　　“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饭。”

　　“好啊。”

　　殷荷傻乎乎的答应了。即便电话那边的声音听上去情绪非常不好，甚至是暴怒。

　　殷荷虽然在顶级公事已经工作了几年，不过这种顶级富豪才能来的地方她还是第一次来。

　　吃饭的时候他几乎没有说话，阴沉着脸，吃的也很少，但是酒喝了好几杯。

　　后来殷荷总是和他说：“我特别喜欢看你喝酒，特别阴郁有感觉，总是觉得那次最帅。”

　　最后的甜点是一块白色的慕斯蛋糕，放在九朵彩虹玫瑰上，蛋糕中间有一朵紫蓝色的勿忘草花。

　　殷荷眼睛一亮，这个真漂亮，拿出手机拍了照。

　　“吃完了吗？”

　　她还没来得及吃，但他那样说，她只能点头和他出门。他开车送她回家，一路上他没有说一个字，放下她就离开了。

　　殷荷在他的面前好像花痴犯傻的小女孩，但是可爱的要死。殷荷是那种任何人见到一次就会印象深刻的女孩，周霁玉也不例外。第一次见是在一次大型推广会上，她在介绍讲解的时候台风气质不是一般的好，再刁难的问题都能应对自如，极为干练精明。

　　不过周霁玉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在他面前和其他人一点不一样。因为他并不在意她，而她是真的喜欢他。

　　他和殷荷相处了一段日子，殷荷不可能看不出他根本没有要交往的意思。但她傻傻的等他有一天会喜欢她。

　　三水也知道了殷荷的存在，她知道周霁玉是在和自己赌气，并且和殷荷应该连手都没碰过。她觉得周霁玉真的太可怜了，得不到自己，竟然找这样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来毁掉自己。到头来他还是不懂感情，只会用老办法，一切拿钱买。

　　周霁玉并不隐瞒，他说过，请她吃饭是因为想请的人不来；带她去看戏，因为想请的人不去。殷荷知道他心里装着别人，但是她愿意等，她相信有一天他会对她有些感情。

　　三水和四火爱得死去活来，家里的反对只会要她们更加的情比金坚。不过他们也是相爱相杀，经常会吵架。到最后甚至忘了因为什么吵。

　　高中时候他们有一次吵架，四火为了气她故意追班里最好看学习最好的女生。那女生当然看不上他。不过三水当了真，把女孩暴打还拍了照片，后来还被学校开除了。

　　很快她们又和好了，然后周而复始，又打又好。每次和好只要她们更爱彼此。

　　那一次他们又吵架，三水找周霁玉求温暖，到公司见到他和殷荷手拉手在压马路，还笑嘻嘻的。

　　冲上去就发疯打殷荷。

　　嘴里囊着：“都是骗子，都是骗子！你们都在骗我辜负我！”

　　周霁玉抱起躺在地上哭嚎的三水离开，竟然没有看她一眼。她一个人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周霁玉好几天没有联系她，一天晚上有个人加她微信，留言我是周霁玉的妹妹。

　　通过好友申请后，对方发来了十几张图片，是她和周霁玉一起旅游吃饭的合照。还发来了视频。三水躺在床上，周霁玉正在哄她吃水果。

　　“我哥和你是不可能的。你不要陷得太深。我们周家的门第不是你能高攀的。希望你认清自己的身份。我哥失恋了，他只是把你当做消遣的玩物。”

　　她立刻给周霁玉打电话，那边很久才接，他并不听她说话，只是：“我很忙，没事不要打电话给我。”

　　几天后徐三水特意去她公司找她，她的战斗自卫模式是刻进骨子里的。面对徐三水的语言挑衅侮辱，她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徐三水那个半文盲当然不是她的对手，徐三水急了眼，朝她动了手，她也动了手反击。

　　徐三水没有打过她，身上挂了彩。当天下午她就被警察从公司的工位带走。她在拘留所呆了两天才被放出去。

　　她去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周霁玉不分青红皂白，眼睛都冒火，指责她打了徐三水。

　　“我可以用我的生命来保护她。”

　　他说了很多伤她的话，并且她不能再自己骗自己，她只是他玩物。

　　那一次她才明白，感情上的伤远比物质的伤要可怕。

　　从出生起她就在拼了命的活着。她不甘平凡，一路见神杀神，见鬼杀鬼，为了改变命运她拼尽全力。而这路上有太多欺负她、嫉妒她、鄙夷她的人。但她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他们。因为她不在意。除了爷爷她再也没有亲人，其他人她没有爱过他们，他们也就没有伤过她。

　　生平第一次，她对他一见钟情，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悬殊的身份，会和他有什么结果。她只是卑微的希望她付出十分感情，他能回报她半分。他不需要爱她，只要他心里有一点喜欢就够了。

　　可是就这一点也没有，什么都没有。她只是他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