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寒未年,秋国,国都,冬,大雪纷飞。
粗布麻衣,脚穿一双补了又补的薄布鞋,踩在白色的雪地上,一下就湿了脚,使穿这双鞋的主人的脚,冻得铁青,迈步的脚有些站不稳。
一件粗布麻衣怎能抵得了这大雪的天气,一张干瘦又满脸是刀疤的脸,已经冻得青紫,那些刀疤也有些肿胀,更使这张脸看着越加狰狞,嘴唇被冻得发抖,那件粗布麻衣下的干瘦身体也冻得颤颤发抖。
那双冻得青紫的手,正抬着死人躺着的木板,一点一点往下滑,“炳微,要不休息一下。”身后同样抬着死人木板的老太,看着前方干瘦女子的停步和发抖的身体,关心道。
“不..用...了,鬼..奶奶,这天气太冷,还是早些把这尸体抬到大里寺殿门,他的家人正等着。”冻得嘴唇都动不了,硬张口,回头看了一眼木板上的被白布盖着的尸体,手臂使了使力,抬起冻得铁青的双脚往停尸房小院的残破大门外走去。
她叶炳微,一个倒霉的穿越者。
来自未来世界的现代人,现如今在这里给人抬尸体的份。
她现在这具身体的身份完全不知,这具身体是鬼奶奶在两个月前给死去犯人烧尸体的河边捡到的。
鬼奶奶说,当时捡到她的时候,衣服湿透,脸被划了数刀,鲜血淋淋的,很是吓人,她以为她已经死了,本想拉起她一块与那犯人的尸体烧了,哪知那只手动了下,知道她没死,她才把她带回了家。
鬼奶奶是大理寺的一位搬尸人,年纪五十左右,没有家人,别人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很少与他人说话,走路静悄悄的,所以大理寺的大伙,都叫她鬼奶奶。
她也随着大伙叫她鬼奶奶。
鬼奶奶说,捡到她的时候,穿在她身上的那件衣服料子是上品,猜她应该是哪位千金,失足掉河里,见她醒来,一问三不知,就知道自己叫叶炳微,其他一概不知。
鬼奶奶也只能一起和她每天在那捡到她的河边等个几个时辰,希望能有人来找,可偏偏等了半个月,没有任何人来找她。
大理寺也在大街小巷,贴了失人告示,依然到现在,没人来寻找她。
叶炳微到是无所谓,每每看到河面上的那张脸,她能想到这具身体的这位是个可怜人,如果她是什么千金小姐,也一定是个不招人喜欢的主,要是招人喜欢,那这张脸也不会划成这般惨人。
不过叶炳微觉得没人来寻,正和她意,她可不想,重新感受到这张脸又被划伤的痛,对她来说,这具身体的这个人,早在她进入她的身体时,已经死了。
走过长长的红木廊道,被雪盖得厚厚的石子路,眼看要到大理寺殿门时,从殿门外进来几十个急急火火穿着大理寺红色服装的人,向她们这边方向直奔而来。
叶炳微看着风风火火的这群人已经见怪不怪,这些人都是大理寺第六部,专门查案的。
她和鬼奶奶抬着尸体往路外边靠站,以免挡了他们的去路。
这群人中,有一位领头人是她来这两个月来,第一次见到,这人面部
俊朗,头上戴着与六部人同样的小乌帽,不同的是他身上的衣服是几十人当中唯一一件黑色红边的官服,很是突出。
他眼神很犀利,让人害怕去直视。
可能是因为叶炳微多看了他几眼,他也不由地看了几眼毫不起眼的瘦小女子,不过其他人看到现在的叶炳微,眼神里先是惊吓,后是厌恶,最后是嫌弃,可他不是,他的眼神毫无波澜,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一行人从叶炳微和鬼奶奶身边经过,叶炳微和鬼奶奶才重新抬起尸体,准备往殿门外走。
“站住。”身后响起浑厚的男音,声音中不容拒绝。
叶炳微和鬼奶奶向前走的脚步同时停下来,“少卿大人,请问有什么事要吩咐的?”鬼奶奶放下木板恭敬地转身向叫住他们的那人弯身询问道。
同时叶炳微也在鬼奶奶放下木板时,也放下,转身双手叠加一起,低着头等着那人发话。
原来这人是少卿?来到这两个月,她听到最多的传闻就是大理寺有位破案神人,没有什么案子破不了的,在大理寺中把这位少卿传得过分神奇。
只不过她听大理寺的人这么传,这位神秘人倒是从来没有在大理寺出现过,今日倒是一见,也只不过长得帅气一些而已!
一双黑色靴子出现在叶炳微的视线中,随后那一身黑色红边的官服也出现,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揭开用来盖尸体的白布。
一下那白布下的惨白的死人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死者年满十八岁,是位少年,脖颈有道深深的勒痕,在他生前舌头是被生生拔掉后,再被人勒死。
听大理寺的侍卫们说,他是准备考取功名的考者。
最近也是奇怪,前不久,停尸房每天都有一位考取功名的考者来报道。
死的都是那些考者,有年轻的,也有中年的,甚至也有六十多岁的,他们死前都是生前舌头被硬生生的拔掉后,再被人勒死的。
凶手到现在都还没抓获。
“这个案子结了吗?”蹲在雪地上的少卿重新给尸体盖上了白布,站起身来,转身对着身后那些第六部寺郎。
“大人,此案并未了结。”他们其中离少卿较近的年轻男子上前。
“没结,那这具尸体是要送到何处?”他指了指雪地上那具尸体,责问道。
“大人,这具尸体自从被我们带回大理寺至今,他的家属就不断的来我们这讨要尸体,这不快过年了,属下想着....”刘木聊看着那张俊脸,咽了咽口水,小心意意的说着,生怕被骂。
“木聊,你可是六部的元老,你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六部的规定?在案子还没结之前,尸体死了没到半个月,绝对不能离开大理寺停尸房。”他上前拍了拍刘木聊的肩膀有些失望道。
“把尸体放回停尸房。”后又转身对着鬼奶奶说了一声,又迈着步子向红木廊道走去。
其他人也随着他的步子紧跟着,只剩下刘木聊看雪地上的尸体一眼,“鬼奶奶,把尸体搬回去。”对着鬼奶奶交待了一句,向殿门外走去。
“哎!炳微,抬回去吧。”鬼奶奶看着叶木聊的背影叹了口气,那团团雾气从她口中而出,伸出那双冻青紫的手重新握住木板抬起。
叶炳微心中有些气,但她毫无任何办法,也只能抬起木板,两人重新抬着木板向停尸房方向走去。
身后也就是殿门外响起几人哭泣大喊大骂的声音。
不过这些不瞒抱怨的声音,也被刚才出去的刘木聊止住,“你们再闹,直接去大牢里闹。”这道声音是吼出来的。
因为这句话,才止住了他们的大吵大闹。
叶炳微看着白布心里泛起了同情,同情这具尸体,连死了都不能好好安葬,连家人守几天在身边的机会都没有!
她和鬼奶奶把尸体送回停尸房,也回到了她和鬼奶奶住的屋中。
这屋很小,两条木凳和一张木板组成的床,上面铺着些稻草,稻草上铺了一条补了又补的布,还有一条破烂的被子。
床边角下,铺了厚厚的稻草,稻草堆上放了一条还有些完整的被子。
这个角落就是叶炳微睡的地方,本来鬼奶奶让她睡床的,可叶炳微死活不让,她可不能让一个老太太睡地上。
鬼奶奶强不过她,也只能把自己屋内还算完整的被子给她盖,起先叶炳微不要,要那条破烂的被子,可鬼奶奶一定给她,她也只好拿了那条还算完好的被子。
鬼奶奶进了屋,就把屋中央的坑内点燃了火,在火堆上烧起了水壶,“炳微,快过来烤下火。”鬼奶奶向刚进屋的叶炳微招呼道。
叶炳微点了点头,把门带上,直接脱带早已湿透的鞋子,赤脚走到坑边,坐在坑边抬脚在火边上烘烤着。
冻紫的脚在火的烘烤下才慢慢地恢复血色。
鬼奶奶烤了二个馒头,一个分给了她,一个给自己。
她们的口粮也就是馒头,很少有肉,有馒头吃也是很好啦!
屋外的雪很大,风也大,一到晚上风刮得屋外的树喔喔作响,每到这时候,叶炳微完全睡不着。
她见床上的鬼奶奶睡得正香,偷偷溜出屋外,向大理寺的厨房方向跑去。
她们住的屋子离大理寺厨房不远,所以每到这时候,她都会趁鬼奶奶睡着之后,才会偷偷去厨房偷些吃的,因为她实在是太饿了。
像往常一样,她往厨房走去,每到这时候,这里都会静悄悄的一点人影都没有,可当她到厨房门前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她眼前而过。
可能是因为人的好奇本能所为,她本能的跟了上去,一路跟着那黑影离开大理寺,直到一路追到大街上。
此时的街道上,毫无人影,“啊...”这时一道惨叫声响起。
她忙向惨叫声方向奔跑而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衣,面戴黑布的人,双手用绳子死死勒着跪在雪地上的人。
跪在雪地上的那人双手下垂,头低着,像是已经死的模样,而他脚边上是一摊血渍,血渍上有一条血肉模糊的东西,叶炳微离他们有点远,看不清那东西是什么,何况是在晚上只有那些灯笼照着,看不清很正常。
叶炳微跑了过去,那人见有人来,忙放开绳子,跑开了。
跑近去一看,那血肉模糊的东西正是舌头,叶炳微肚子一下翻腾,忍住想吐的冲动,“喂,你没事吧?”她推了推那个被勒脖子倒在雪上的男子。
那男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探了探倒在雪上的男子的鼻尖,心里一凉,死了!
“杀人啦,杀人啦.....”这时一位举着灯笼的中年男子,从这边过来,看见叶炳微蹲在雪地上,探着那人的鼻尖,他大叫着。
叶炳微皱了皱眉头,准备离开这,不料,远处跑来一行巡逻的官兵。
无论叶炳微怎么辩解,那些官兵压根不听她解释,然后她就被那些官兵压走了。
在被压走的时候,她转头看到那个举着灯笼男子,露出邪魅的笑容。
这笑容就像是在嘲笑她一般,她一愣,想起刚才黑衣人的身影,跟这人的身影很相似,难道他就是那黑衣人?
她回过神时,那人早已消失不见。
被那些官兵带到大理寺大牢中,因为是现抓的凶手,直接被架在审犯室的木架上等待大理寺六部来审讯。
旁边的火堆烧的还有些暖,不过手脚被绑着还真有些不舒服。
那些官兵把她带到审讯室绑好她后就离开了。
审讯室外,有几道脚步声响起,外面穿着红色六部服装的人向这边走来,领头人就是今天见过的少卿。
绑在牢门的铁链被跟在少卿身后的刘木聊打开。
刘修文进入屋内,走到绑在木架上的叶炳微跟前左右查看着。
“怎么会是你,炳微?”当看清绑在木架上的人时,刘木聊有些不可置信。
“人不是我杀的,是个黑衣人。”叶炳微看着来人,又重新解释道。
“凶手往往都会说人不是自己杀的。”她的解释来人当然不信。
“呵,怎么堂堂大理寺少卿,只凭猜测破案的?”听到这种话,叶炳微嘲笑道。
在她看来,这些什么查案的,往往都是随便抓一个,按个罪名,就定你的罪。
在这两个月,她来牢内和鬼奶奶抬尸时,都会听见那些惨叫声,在她心里这些应罪的人有些都是被屈打成招。
现在面前的人所说的话,也肯定了她的想法。
以前在现代,她很喜欢看破案小说,很想体验一把破案的感觉,只不过在这里两个月,早已消灭了她的想法。
“炳微,你在说什么呢,你快把你所见所闻说出来,我们会为你查明的。”刘木聊对于叶炳微的话着急的劝说道。
“你说的没错,我办案全靠猜测,而且更喜欢逼问...”刘修文拿起一旁被烧得火红的铁铬向叶炳微的锁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