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应该晚上我夜班来更有效果?”李慈在座位上放下布包,他的话里明显没有别的暗示意味。
“有一种恐怖是气氛营造,而自信的导演不需要黑夜。”自来熟白薇端来自己小板凳坐旁边。
“我的作品,”白薇自信昂头递来摄影机,“你可以先看看,再想要不要做我的主人公?”
上一次展品主题是山海,她给他看相机生图,李慈笑着说:“你的取景和人民币上一样还原。”
白薇说:“一个风景,每个摄影师看到的、拍摄的都是不同的,我着重的不是它的美而是大自然本身。”
李慈:“那你……”
白薇泯然一笑:“你也是恐怖照片的本身。”
白薇接回相机抱身前:“您还是觉得我另有所图吗?”
那双眼睛星光熠熠,棕色光圈里里面燃烧着炙热,她只是个热爱摄影的人,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李慈:“可为什么你觉得绍德华会来?并且愿意接受我的治疗?”
白薇耸肩:“感觉。”
也许女人的第六感吧,李慈弯身拉开抽屉,拿给她一个高钙奶:“杯子没有了,喝牛奶吧。”
吸管插进锡纸口的那一刻,门噗咚开了,绍德华的脸向后抽动,并露出一个僵硬微笑,每过十秒他都会重复这一动作,十分诡异,他的声音像咽了煤渣:“我来了…李医生。”
“你…”李慈有些惊讶。
“痉挛。”绍德华说完,注意到多一个人。
“你好,”白薇起身伸手,“我是摄影师白薇,可以拍摄您的治疗过程吗?”面对有些邋遢的男子白薇还是持礼貌的握手。
绍德华虚脱的颤巍手握住,指甲里有不明污垢,挤出泛黄的牙齿。
白薇脸色不变,笑容反而泛得更开:“谢谢您,绍先生。”
在问过症状开始时间,持续时间和反复频率后,李慈感觉困难,绍德华和其他病人不一样,至少知道症结原因,压力焦虑,心理创伤,而他…真的就是梦吗?
还是受刺激选择遗忘了?
李慈:“你有没有缺失记忆?”
绍德华回想,道:“4月25,那天晚上我下班后的事都没有印象。”
“跟我来。”李慈请他到床边,把笔别兜里:“我将对你进行催眠,催眠可以找到潜意识里不受本人支配的记忆,当然也有你的隐秘,如果你感觉冒犯,可以选择中断。”
绍德华看得懂医生脸色,凝重也就是没得出结论,他的心已经绝望得不能再绝望,躺下说:“继续吧…我的钱…留着还有什么用呢?”
这个病人已经有放弃心理,加上长时间不睡觉,身体也快熬不住了,李慈也想尽快找出病因,屏息:“当你听见我的声音…”
“你不自觉地把眼睛闭起来,每一次的呼吸,都会带你进入美妙的放松状态。暂停十五秒,让你的呼吸放松整个身体。”
“渐渐的你发现你的内心变得很平静,好像你已经进入另外一个奇妙的世界,远离了世俗,你只会听到我的和背景音乐的声音,其他外界的杂音不会干扰你。”
“现在想象你正站在一个非常美丽的花园里,这是你私人所拥有的最放松的宁静园地。在这里每件东西都沉溺在阳光里。缤纷的色彩与自然之美围绕着你,有许多不同种类的植物和花朵,碧蓝的天空中太阳撒下柔和的光芒,从一朵花到另外一朵花。”
“你看见许多亮丽的蝴蝶在晴空中飞舞。它们那彩色的翅膀翩飞在阳光下。远处的鸟儿也开始高歌加入自然的合唱。空气中充满了树木和花草所散发的自然香气。”
“继续想象你自己正慢慢安静的走向溪旁的一条小路…”
“你察觉到只有你一人是这条路的管理者。你可以让自己有不平的情绪中释放出来。不平的感觉将不会再跟随着你。再也没有任何外在的力量可以掌控你,除非你将掌控的权利交给它。交给我吧,把你现在手中的石头交给我,对…就是这样。”
“你做的很好,非常好。”
“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绍德华。”
“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做过。”
李慈不由得蹲下,每字都说的很小心:“4月25号下班之后,你,去了哪里?”
绍德华等了好一会儿,说:“…同事叫我去废弃景区。”
成功了,李慈继续着问:“你跟着他们去了?然后呢?”
绍德华眼球开始滚动,说话断断续续:“…一个山、山洞。”
“不要害怕,不要怕,我在这里,我就在你身边…”李慈的声音沉稳而绵劲:“你们进去了是吗?在那里面看见了什么?”
还算平静的绍德华开始皱眉,额头豆大汗珠掉落,不断摇头,说着不清楚的胡话,失控的样子。
李慈不急,缓缓说:“我是一名医生,我需要知道你经历过什么,我会尽力救治你。绍德华,你得向我敞开心扉,你相信我吗?”
绍德华的异常停止,不言不语像是在努力回忆,回忆的代价就是身体出现抽搐,又不像抽搐,而是人时惊恐做出的动作,李慈跪地,伏在耳边等惊吓得说不出说的人传递他信息。
李慈听到了,“佛?”
“啊—!!它、它来了!”绍德华凄厉惨叫。
李慈捂耳朵,被声波震痛。
白薇吃惊地从凳上起来:“他…他好像不能呼吸了!”
李慈放下手,一声响指,绍德华停下挣扎,渐渐从那个恐怖的状态中苏醒过来,这个响指是早就下好的苏醒指令,没问题后,手按回耳朵上。
“今天治疗就到这里,去中医院拿一道人参五宝汤,补你这几天的睡眠不足。”李慈嘱咐到。
“李医生?你怎么了?”绍德华竟全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醒来只见李医生坐在地上。
“没事,”李慈回座位,“还能联系上你同事吗?4月25号你们去了哪个景区?”
绍德华疑惑:“我最近没有去景区啊?”
催眠费神,李慈疲惫的捏捏眉心才说:“相信我。”
“好,”绍德华掏出手机,打了关系较好的那个同事,“李飞?我,谁说我中邪了?我问你个事儿,4月25号那天我们去了景区吗?”
“梨花山风景区。您真神!”绍德华佩服,他走时脸上露出了几日不曾有过的笑。
白薇望着绍德华背影若有所思。
李慈整理桌上东西,耳膜震痛已消退:“你不去找他吗?”
白薇一愣神,然后微笑到:“那我走了。明天再来。”她拜拜手,又停门口说:“谢谢你的牛奶啊。”
“叮铃铃——”惨白路灯下有一面黄漆墙,种着微红色蔷薇,围墙内有两栋岁月不小的大楼,墙旁的电线将大楼和那些枯色爬藤拦腰割裂。
李慈在路灯旁锁上自行车,不自觉看了眼周围,空无一人,今天降温了,街上没有逗留的人。
他踏上老楼梯,冷风从留空的拐角廊自后背窜过,往前催赶着。李慈疾走几步,就快到了,右边恍然感觉挂着一个人,是了,的确是人。
女孩把布条穿过那些通风砖将自己吊死在墙壁上,面朝外。
二十左右的女孩,双目闭着,嘴巴张开,脖子与双手发黑,肚皮吊露出,无痛苦无表情。死亡的人让人不敢多看。
“喂,110吗?这里有一个人上吊自杀了。在…”李慈讲完地点后,安静的挂了电话,陌生人的脸,只见过一面,很快就可以忘掉的。
警察拍完照片收走尸体后,怕李慈心里造成阴影,提醒他记得去看心理医生。
李慈转过身,谦卑有礼说:“我就是心理医生。”
警察惊讶这么巧,又关心好奇到:“心理医生也会有心理疾病呀,你们医生都是自治?”
在漆黑楼道里,常人碰到这种情况早恐惧大叫跑走,李慈还能站在这等警方过来,语言清晰,“别人不知道,我会自我催眠,使自己忘掉那段可怕的记忆。”
同行警察说:“哎呀,你去担心人家心理医生干什么?心理创伤,人家就是专这个的,莫去质疑人家专业性。再说我们还不是不怕?看习惯了的。”
在他们要走时,李慈问:“警官,为什么有的人吊死却面目狰狞,睁大眼睛,伸长舌头?”
警察叔叔乐于解答:“分情况,有的是白缢死,有的是青缢死等,绳子压住了你哪里的血管?窒息多久才死亡?死者什么心境,恐惧还是解脱?他的死状就会是不同的,我们之前接到一起案子,死者给自己化了厚厚的妆,还绝食了三天,为体面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