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爱妮一直想隐瞒的事情还是给我打听到了。徐父破产了。她爸之前开公司的,挣了不少钱。然后被人盯上了,骗子几乎骗走了她家所有的积蓄。她父母为此事焦头烂额,据说还在闹离婚。我通过李洋得知了这个事,但李洋从何而知,我也不知道。
我还打听到徐父暂时躲起来了,留下她们母女俩独自面对那些上门催债的人。我虽然一直认为徐爱妮是个很假的伪善之人。但是听到她现在这么可怜,之前的事情,姑且放一放,我还是觉得骗子更可恨。
今年寒假,我本想留在学校。可父亲执意叫我回去过年。虽然厌恶这个家,有些事情我也不好摆在明面上。现在就把事做绝,只会让我的计划落空。
我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趁着无人在意,把一个纯白色的信封丢进了校长信箱。随后,我踱着步,走到了花坛旁边,踢了一下小路上的石子。从后门走向回家的路。
我坐着大巴,望着渐渐变得荒凉的路景,心也逐渐地冷下来。我在心里盘算着,该怎样配合父母的表演,让他们认为我还是当初的那个张敬。我在心里预演了很多次回家的场景。无非就是爸妈出来迎我,嘘寒问暖一番,然后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装给亲戚邻里看。
当再一次看到那个熟悉的小院时,我心底里生出了一丝陌生。墙头那丛艳丽招摇的蔷薇花被一种绿色的藤蔓植物取代了。细细想来,远不止这一处变化。院子的铁门也锈蚀了多处,生出了褐色的斑驳。这迎面而来的陌生感,竟使我产生了不易察觉的恐惧。多么可笑的想法。院门虚掩着,没有想象中父母的热情迎接。也好。我自己进去,省得麻烦。
我一踏进院内,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酸臭味。原本开阔的小院地面上杂乱地摆放着几个空酒瓶,有的歪斜着,还有一个装了一半酒的瓶子,也立在那里。院里支了张小桌。桌上全是些残羹冷炙。这些剩菜看着并不新鲜,这酸臭味应该是剩菜和酒精的味道。父亲在院里的板凳上坐着,醉醺醺的。他瞧见我,通红着眼睛,脸上尽是醉意,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
我看见他就烦,本想趁他不注意,悄悄进屋。我正准备这么做,他失神地望着远处,喊了一嗓子:“庞云深,你害得我好苦哇!”这一瞬间,我迟疑了。庞云深?这名字好耳熟。我确信我听过这名字。
来不及多想,我放下书包,冲出了小院。我想找一个人。我要问个清楚。
我走了一些路程,方才到了姑姑家。姑姑同父亲关系极好。父亲年轻时候的那些破事,她基本都知道。姑姑看见我的时候,我就站在院门口。她表现得十分惊讶:“张敬,你来怎么不说一声?”
她示意我进屋,我摇了摇头,直接问道:“姑姑,你知道庞云深是谁吗?和我爸有什么过节?”
姑姑眼睛里的光彩暗上了几分,她看向我,只回应道:“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说起这个。”
“姑姑,你今天必须告诉我。因为...因为...我也长大了。我想为家里担着点儿事。”呵,我可真会胡诌。但是,你得承认,有时候,适当的表演的确可以套到想要的信息。
“我们张敬大了,懂事了...”姑姑一脸欣慰地看着我,然后缓缓道来,“那个人他不叫庞云深...他叫庞运升。运气的运,升降的升。他和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你爸呢,年轻时候没有心眼。什么秘密都爱和这个庞运升说。当时,他俩的关系好极了。还约好了一起去报考军医。成绩出来,你爸考了第二名。你爸藏不住事儿。只要是个熟人问他成绩,他都会实话实说。结果,正式公布结果那天,却出了意外。庞运升选上了,而你爸落选。名额只有两个。按理说,应当是有你爸的。你爸不甘心机会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多方打听,才知晓,庞运升当时考了第三名。他利用你爸回乡探亲的空隙,偷偷给领导送礼,顶替了本该属于你爸的位置...”
难怪呢...原来如此...怪不得父亲总是叫我学医...原来这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难怪没有人关心我到底想学什么,想做什么...原来我的人生就是一场笑话...都是笑话啊...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