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突然就疼起来。
像烟花在耳边轰然炸开,一时间大脑里一片空白。
我明明无法反应,却尽力控制着自己不露出任何不对劲。
妈妈也没有任何察觉,还怀着能够重新和我一起的开心心情带着我上了船。
我能察觉到爸爸凝望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也能想象到爸爸现在的样子,人字拖,双手插兜,叼着烟……
而我没有回头。
我没有回头。
……
头疼缓解了一点,心里的难受也逐渐淡去。
我长舒了一口气,总算好受了一点。
妈妈皱着眉头忙来忙去,看着像是回到了她以前的状态,这才是我所熟悉的。
我一个人坐在船舱的角落,咸湿的风吹湿了我的头发,给我的眼帘笼上水雾。
我轻轻闭上眼睛,难得清静。
我感受空气的轮廓,在心中描摹海浪和海风的声音,像是一下子坠入了深海,化成了一尾孤寂的鲸。
……
在航行过程中,妈妈很少来找我说话,她好像有点怕我,但又像是在顾及着什么,总是抱着手机皱眉看什么东西。
每天,我看着船舱窗户框住的一块海洋,看着不同天气状态下的海浪,脑子像也随着波浪起伏,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可否认,甚至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再想起在船上的这段日子,我都会觉得这是我一生之中最美好,最幸福的时光。
……
我知道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但没有想到这么快。
被妈妈拉着手走下船舱时头脑仿佛还在恍惚,只是下意识的做些一些动作,自己却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忽然想起船上发生的一些事情。
在一开始,人们对我很友好,但是不久之后,就能看到议论的身影,混着怜悯的眼神。
至今想起来就神经发麻。
就像我一直以来感受到的,我沉沦于这个世界,就像水中的一滴色拉油,浮浮沉沉,无法相溶。
我狠狠的闭上了眼睛,真的非常不想用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来自欺欺人……
我们要准备离开港口。
妈妈叫了计程车。
车子驶离港口,缓缓的晃悠着朝这个我不熟悉的城市进入。
我伏在后排的座椅上,透过后窗朝着港口望去,想再怀念最后一秒。
空气中气氛尴尬,只有司机旁若无人的开了收音机,很吵,也没必要。
妈妈想和我搭话,见我一直望着来时的地方,以为我后悔了,想回去了,有点担心的问:“怎么了?一直在看外面?”
我下意识的回答:“我喜欢这个城市的雾,港口的,最好看。”
妈妈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我忽然反应出来不对劲,妈妈离开的地点是常年有雾的,但是和爸爸哥哥住了这么些年,基本没有什么见到大雾的机会……
那,妈妈她到底是从哪个城市走的?
哪里才是我真正的家乡?
妈妈沉默的坐着,而我却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满脑子都是事情发生的真实和推理。
完全忽略了妈妈欲言又止的目光和她不时看看司机,看有没有被听到什么的样子。
忽然,砰的一声,大脑从内部炸开,就像烟花一样,疼痛也绚丽。
我下意识的捂住了太阳穴,大脑嗡嗡作响。
思绪也被打断,我无法顾及真相到底是什么,只想让疼痛停止。
妈妈大吃一惊,赶紧让司机先去医院,揽住我的头担忧且紧张。
好痛啊……
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我隐隐约约抓到一点苗头,但又被疼痛扰乱。
烦躁。
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想不起来的烦躁。
在爸爸和哥哥那里,我把能够找到的东西都找了,户口本,身份证,我的学生证……
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直觉告诉我,那些东西很重要,而且,可能放在妈妈那里。
这才是尽管我害怕也要跟着妈妈来的原因吧。
但是我也很疑惑啊,为什么这么重要的证件要放在前妻那里呢?
我明明看到了离婚证,为什么户口本偏偏不在?
要么,爸爸藏的太好,要么……他在躲我。
他们,怕我知道什么。
疼痛过后是发麻的感觉,我趁着放松的间隙透过朦胧的车窗看向大街。
大雾笼罩一切。
那一刻,仿佛预示我已深陷局中,被困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