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医院醒来。
仪器的声音在耳边嘀嗒作响,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在鼻尖,病房不安静,很吵……
这一切都让我觉得熟悉。
可是这里我也忘了,我忘了我什么时候在这里住过院。
大脑还是一团浆糊,让人无法思考。
可我还是想到了,爸爸曾经不经意间跟我说起,两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住了很久的院,但是却因为高烧不止模糊了那段记忆。
我只能记起来那时候的感觉,冰冷,肃杀,绝望……
很多我不知由来的情绪,纷至沓来。
我撑着缓了一下才对现在有了实感。
一直在一旁陪伴的妈妈早在我刚醒来的时候就冲去叫医生了。
就在这时,医生进来了。
一番检查,医生看起来很严肃的对妈妈说:“我们出去说吧。”
我提起情绪,什么意思?很严重?有什么是我这个当事人不能知道的?
我抿了抿唇,怯生生的开口:“妈妈……”说着,我又挤出两滴眼泪:“……我很严重吗?我会不会死掉……”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小说了。学的不像,但我觉得妈妈应该还是吃这一套。
果然,妈妈很无奈,但也没办法,只能宠着我。
她跟医生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准备回去说我具体的事情,现在她只想赶紧安抚我。
送走医生,护士进来换药。
妈妈拉过我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紧紧握住,她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对这里感觉不舒服,对你感到不舒服,对自己的现状感到不舒服……
能说吗?
我低下脑袋,轻轻的摇头:“……没事了。”
妈妈明显放下心来:“那就好……”
妈妈又问了些什么,我还是乖巧的回答了,不久,她觉出我是真的没有事了,于是真正把心放在肚子里,出去准备办出院了。
我这才好好的透过窗户看看我现在待的地方。
薄雾轻轻笼在高楼之上,分不清是否是云层。
我对那雾感到害怕,说不清,道不明。
……
呆在妈妈家里已经快一个月了,每天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妈妈像是没有工作,没有生活一般整天待在我的身边,这和我印象里工作狂的形象大相径庭。
妈妈这么久以来唯一坚持的事情就带我去看不同的心理医生,和郑医生那次不同,现在,她会征求我的意见。
我不会不同意。
一方面,是为了维持我在妈妈面前乖乖女的人设,一方面,我也想知道,妈妈到底是想让那些心理医生从我身上确认什么?
千篇一律的问题,话术,表情,氛围,让我不厌其烦,甚至,偶尔想起那位郑医生,竟好端端生出些怀念的心思来。
时间久了,有些事好像成了惯例,让人感到十分无聊且不知所云。
某天,我无所事事,心血来潮,提出想去公园。
妈妈欣然同意,她盼着我多出去走走。
我对这个地方比原来所在更有归属感,可明明在我的记忆里在爸爸那里待的时间更久。
又来了,不知道的感觉。
我恨不得找出所有我对这里熟悉的地方,然后狠狠的掰开了,嚼碎了,让自己痛苦了这么久的病症烟消云散……
公园里。
我觉得我所遇到的一切都像一层薄薄的纱帘,它不让我知道,它不愿意让我想起来……
就像这棵树,我明明能回味出靠在那读书的实感,却想不起来那时候我多大,我读的什么,为什么来公园读书……
就像这个湖,我明明残留着鱼食在手里的触感,却想不起来是和谁一起来喂鱼,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要来……
越看越痛苦。
像被什么迷了眼睛,我费劲的想要去拨开,又有什么在拉住我说不可以……
我想,这恐怕是自己身体的保护机制在作祟吧,它知道我如果拥有完整的记忆,就可能会受到什么伤害吧,它想保护我,它说不可以,它说别想起来……
可是那段记忆为什么可怖我已经忘了,求知的渴望充斥了我的内心,我不想管那么多了,什么保护机制,什么伤害……
我只知道如果我还是像现在这样对自己都一知半解的话,我究其一生只能活在妈妈小心翼翼的爱里,活在爸爸和哥哥过度的保护里,活在妹妹期翼又逐渐失望的眼神里……
我不愿。
什么伤害,我想搏一搏。
我想给自己搏出一个未来,我想找个理由好好活着,我想要一家人好好活着……
只是这样,真的只是这样,难道……这样可不可以吗?
我恶狠狠的盯着不知道什么,眼泪掉的措不及防。
来啊,阻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