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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回忆

逸尘录 顾乘舟 3256 2024-07-10 13:30

  学医这事说来话长。那时,长生郡王姜燕飞还是川平邑的太守,幺女姜无恙双腿先天残疾,无法站立行走,因喜欢音律,便请了栖凤楼头牌艺伎陈素清来做乐师。二人志趣相投、无话不谈,私下以姐妹相称。

  陈素清有一子名唤陈弦,时年三岁,陈素清每回来府上都带着他。五年后姜燕飞被封为郡王,离开了川平邑,迁入了毗连王都城的昌乐郡。也是在那个时候,陈素清母子二人与姜无恙断了联系。不久,陈素清得了重病,想将小儿托付给姜无恙照料。谁知郡王府戒备森严,几番上门,未得进去,传话也不成,陈素清最终抱憾而亡。

  之后的几个月陈弦一直在昌乐郡流浪,终于在元宵节那天得以与姜无恙重逢。其实姜无恙自来到昌乐郡,心中也一直挂念陈素清母子二人,差人送过几封信,可惜那时陈素清已在赶来昌乐郡的路上,二人便这么错过了。元宵节那天,众人出府游玩,姜无恙在马车里看到几个争抢馒头的流浪儿,一眼便认出了陈弦,这才把他带回了郡王府。

  那时天寒地冻,陈弦衣衫褴褛,脸和手都冻坏了,姜无恙心疼不已,得知陈素清去世的消息,更是悲痛欲绝。陈弦将母亲弥留之际写的绝笔信交于姜无恙,只见信上写道是:

  吾妹无恙,见字如面。久未相见,甚是想念。悉闻贵府乔迁昌乐,喜不自胜,川平山地苦寒,昌乐地盛物阜,于妹妹身体有益。与妹妹切磋琴艺五载有余,莫逆于心,互为知音。唯有一劝,得趣便了,久弹伤身。姻缘之事还望妹妹莫强求、莫屈尊,命中自有有缘人。临终尚有一事相托,弦儿年幼,无人照料,吾亦放心不下。遂将小儿托付妹妹,每日粗茶淡饭即可,待他日长大成人,便可让他独自谋生。吾半世飘零,与妹相知,三生有幸,人生聚散终有时,姐姐就此别过,妹妹请多保重。陈素清绝笔。

  姜无恙看罢,哭得死去活来,可叹知音已去,弦断无人听……

  不日,姜无恙着人修了陈素清的墓,与陈弦前去祭拜。后又去了他们之前的住所,将琴、箫并一些乐谱取来放在了雨铃轩,一来好生保存,二来寄物于思。

  自此之后,陈弦便在雨铃轩住下了,姜无恙见他聪敏好学,又安排他进了私塾,也就在那个时候,陈弦与姜默、姜永廷、姜永杰三人相识了。

  私塾中皆是故家子弟,对他自是一脸的鄙夷。其中却有一个浓眉大眼的公子悄悄与他示好,并让他坐到他的身旁,那公子便是姜默,郡王次子家的儿子。他虽身份尊贵,却很是看不惯其他人的作风,因此也常受他人排挤。二人一见如故,很快便成了至交。

  陈弦曾在母亲的教导下看过不少书籍,听先生讲课倒也不甚费力。一个庶人之子,却能与他们一起受教,并且学得还比他们好,这让姜永廷姜永杰兄弟二人心里极为不悦,于是常来找陈弦麻烦。姜默每每就会拿出一些月钱或是一些小玩意送给他们来化解矛盾。但也有不管事的时候,二人便会一起遭到他们的拳打脚踢,不过终究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并未闹出什么大动静。

  不觉寒去暑来,数月后的一天,姜默递给陈弦一页纸,只见上面画了一株植物,下有三个小字:接骨草。原来姜默从姜永廷姜永杰那听说有一种叫接骨草的仙草,可以治好无恙姑姑的腿疾。那草就长在王都北部的圭山上,但比较稀少,郡王派人去了几次也没找到。

  姜默原本不信,后来他们拿来一本叫什么本草的书,上面有记载这种植物,说是能接骨,能治跌打损伤,便想是没错了。于是姜默偷偷将那页纸撕下来拿给陈弦看。陈弦听说,喜出望外,二话不说就往圭山上去了。姜默却因功课没做好,被先生留下罚抄书本而没去成。

  待晚上姜默回到府上,姜永廷姜永杰才道出实情,原来他们得知近日圭山上有狼出没,便设计将他俩骗上山,意图让狼吃了他们。姜默得知真相,顿时急哭了眼,连滚带爬去雨铃轩报信。

  姜无恙得知后心急如焚,忙着人上山去找陈弦。不久陈弦背着篓筐,满脸污泥地回来了,姜默上前抱住陈弦,又是哭又是笑。姜无恙看到他的样子也是既心疼又气恼。陈弦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采的接骨草也是普通的药草,于姑姑的病毫无用处,幸得运气好,没有遇上狼群。

  姜无恙对姜永廷姜永杰恨之入骨,向父亲和大哥告发了此事,要求对他俩加以严惩,最终却只是数落了他俩几句便草草了事。姜无恙对此极为不满,最终与大哥闹翻了脸。

  陈弦认为此事终究是自己无知而着了别人的道,便动了学医的念头。几日后,正巧遇到神医谷的孙芃前来给姜无恙问诊,陈弦便扑通一声跪在他跟前,求他收自己为徒。孙芃认为是小孩子一时兴起,不愿收他,便随便找了几本医书让他看。

  此后,陈弦除去私塾上学,平日里一有时间便看医书,勤学苦读间,不觉堪堪又是一载的光阴。孙芃也终于被他的诚意所打动,收了他为徒。

  那日,陈弦在神医谷的药房抄方子,忽然进来一个鹤发银须的老叟,双手背在身后,问他抄的什么方子。陈弦向他问了好,并告之是专治咳嗽的方子。老叟说他喝了几碗烈酒,又食了羊肉,眼下嗓子有些疼,不知道这方子能不能治他的咳嗽。陈弦说他抄的方子是治风寒咳嗽的,并不能治他的咳嗽。老叟问他可有治他咳嗽的方子。陈弦直言说他刚学不久,师父只让他抄方子、背方子,还不会开方子。老叟又问他怎么知道他不是风寒咳嗽的。陈弦便说《黄帝内经》上有云,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独肺也。其状有不同,所以方子也有所不同。老叟点点头,甚是满意,又问他为何学医,陈弦道是为了治好无恙姑姑的病。

  几句话后,老叟便要陈弦拜他为师。陈弦见这老叟的打扮甚是朴素,猜想他多半是神医谷的采药人,想必也有一些本事,只是自己已经有了师父,不便改投他人门下,便一口回绝了。

  老叟便说孙芃学艺不精,哪里配做他的师父。陈弦见他说话疯疯癫癫的,便不再回应。谁料老叟不依不饶,硬要拉着他拜师。拉扯间,孙芃回来了,老叟又当面数落他这么多年医术没有任何长进,却还敢收徒弟。孙芃一时气恼,说是陈弦硬要拜他为师,并不是他主动收的。老叟正中下怀,便说这娃娃归他了。陈弦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孙芃道:“你不再是我的徒弟了,你走大运了,我爹要收你为徒了。”陈弦这才恍然大悟,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老叟竟然是传说中的孙神医。陈弦忙跪倒在孙神医跟前,叫了声师父。

  姜无恙得知孙神医收了陈弦为徒,欣喜万分,这孙神医数十年未收过徒弟,人人都道他性格孤僻,难为他对陈弦青眼有加。姜无恙叮嘱陈弦定要好好研习医术,不负所望。自此之后,陈弦更是发奋用功。这孙神医曾周游列国,自是博学多识,不仅传授陈弦医理学术,还教他伦理道德。陈弦不再去私塾上学,终日在神医谷潜心修习。姜默少了玩伴,一时失落不已,便也想拜师门下。

  于是某日陈弦带了姜默前来神医谷拜师,谁料孙神医只看了一眼,便摇摇头拒绝了,道:“弦儿,你是不是觉得为师收徒很随便,那你可大错了,师父可是很挑剔的,一般人可入不了我的眼。”

  姜默忙拜倒在地,说道:“孙神医,你医术高明,人人称道,我很仰慕你,我想拜你为师,希望将来能成为你一样厉害的人,救世济民、妙手回春。”

  孙神医哼了一声,背过身走了。

  姜默见孙神医不搭理他,便觍着脸跟在后面听他讲解各类药材。半响过后,姜默见孙神医依旧对他视若无睹,便故意拣了几味药材,一会问叫什么名,一会又问治什么病。孙神医道:“这个专治多嘴多舌病。”

  孙神医让陈弦按药方去抓药,姜默见了,也屁颠屁颠地拿了张药方,药房的每味药材上都贴有药名,按方子拿药,想来并不是难事。姜默抢在陈弦之前抓完了药,满心欢喜地把药材放在了案桌上,原以为孙神医会对他刮目相看,谁料孙神医看了一眼,道:“妙极,妙极,吃了可以升天。”陈弦忙上前查看姜默抓的药,将过量的附子挑了出来,姜默一时丧气不已。

  这之后,姜默便天天跟在陈弦身后偷师学艺,百般讨好孙神医,可惜孙神医依旧无收他入门的迹象。时间一长,姜默听的一知半解,甚是无趣,也便知难而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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