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天蒙蒙亮,他才停下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我一边听一边已经不知道喝了几杯果汁了,只是没想到他的怨气能有这么大,他和我絮絮叨叨说了一整个晚上,可能也是没人和他聊天的原因,好不容易抓个树洞当然要一吐为快。
我看着他在吧台上点头,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睡吧兄弟,没什么事儿了,睡吧睡吧。”
我甚至还贴心地叫来了服务员帮他盖好毛毯我才走,一出大门我就打算打道回府了,毕竟这一晚上的收获还是很多,我得好好回家整理一下,再说,我也累了,听人唠叨一晚上,无论是谁都会累吧。今天又打听到了不少关于曾巩的事情,每一处都写着“我很可疑”,好像是专门把这些线索喂给我,让我去看看一样。我有一种特别强烈的不安,我感觉我距离所谓的“真相”近了很多,但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当真相真正来临的时候,我反而会陷入另一个泥潭。
其实我打心底就不认为曾巩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好人,我总感觉他接近我的每一步都是带有目的的,我甚至有种感觉,感觉在更早的时候我就已经步入了他精心设下的陷阱。
在回家路上我总是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我,无论在哪里。我回家路上他好像在背后盯着我,和我距离很近很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在家里,我感觉他就呆在我身后的某处位置,是衣柜?沙发底下?还是床底?为此我特意给家里来了一遍大扫除,什么可疑的迹象都没翻出来,但是我翻出来一个相册。
奇怪的是在我的记忆里面我并不知道还有这本相册,我绞劲脑汁也想不出来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只好放弃在记忆里找到他的想法,仔细端详起这本相册来。
皮质的相册已经布满了灰尘,我轻轻拭去那层灰,又是一串烫金的俄语,我看不懂,索性直接翻开看内容。
我翻开相册的一页,又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曾巩。
我强压着心底的好奇与不安,大概浏览了一遍。相册里都是他和另一个人的合影,只可惜另一个人的脸都被涂抹掉,有烧痕,有钢笔的划痕,甚至还有直接撕掉的,总而言之就是不想让我看见另一个人的样子,翻看相册的时候更有奇怪的事情,越翻到后面我便越发熟悉。好像相片里的另一个人就是我一样,相册的最后一页是一张湖的照片,波光粼粼的湖面映着落日余晖,映着天边火红的晚霞,映着飞鸟远去的身影。有几叶芦苇在水中伫立,随着风的吹拂轻轻拍着水面,一下又一下。
这个景象好像唤醒了我不曾认识的记忆。
有一个看不清人脸的人窝坐在湖边的浅滩上,他吸了口烟,我看着红色的光圈向他跃了一步,也看见白烟随着他的吐息被呼出······他张嘴对我说了什么,我笑笑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听着,只是后来他笑得越来越疯狂,我还是淡然地站在那里,直到他一个箭步上来抓住我的衣领,撕扯着嗓音对我吼叫······
他已经贴我这么近了,我还是看不见他的脸,听不见他的嘶吼,不知为何我甚至有些想笑,我觉得面前这个人非常可笑,非常。
回忆戛然而止,那张照片也落在地上。我瘫坐在沙发上,痛苦地捂着头,我疼得眼前发黑,好像有什么东西想从我酸胀的头里飞出来,我疼出一身冷汗,不断地哀嚎,我感觉有什么糊着我的眼睛,冷汗?还是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从这场折磨中缓过来,我一手撑着沙发,用颤颤巍巍的另一只手捡起相片,我没想到相片的背面还有备注,我缓了缓神才看清那行字
已经泛黄的纸张有一行娟秀的字迹。
贝加尔湖,落款是二十年前。
也正是那场大火肆意的时候。
头又隐隐约约开始作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