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房里,浓烈的妖气侵蚀得崇玉身上的伤口再度溃烂。
一阵货真价实的毒打过后,章盘遣走妖奴,一改邪恶嘴脸,恭恭敬敬地蹲下来说话。
“将军,要不...还是换个牢房吧?”看崇玉的伤势有些严重,章盘很是愧疚,这要是影子还没上套,崇玉就先死了,那他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虽然章盘隔三差五的就要来打他一顿,这牢里的妖奴也经常以折磨他为乐,但崇玉相信,他离成功已经很近了,“不必。”
除了眼睛有点看不清,腿有些不利索,他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消息放出去没有?”
“消息倒是放出去了,只是一直没有回音......会不会金儿没有逃出去?”
“又或者,花妖没有把话带到?”以章盘对九头妖鸟的了解,他是不可能轻易放过锁定的猎物的。
耳朵尚算灵光的崇玉略作思忖,“不会,若是如此,九头妖鸟早离开了,你的损失不会如此惨重。”
章盘尴尬了好一会儿,然后干笑,“啊,这......我这什么都没说,你就猜到了,将军真是神机妙算啊。”
这还需要猜嘛,不是明摆着的事,“若明日还没有回音,你便带他过来吧。”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影子。
“可......”章盘把影子带过来不难,难的是影子来了,崇玉就没这么轻松了。
“将军可知,影子的那些手段,是你想象不到的阴毒残忍。”
崇玉,“比起你和妖奴折磨我的手段如何?”
章盘叹了一口气,“这么给你说吧,跟影子比起来,我们简直废物。”
他最担心的是,万一影子来了,崇玉一个没撑住死了倒还干净,要是说了什么,那他这个埋伏在妖族内,优秀的天族探子可就完蛋了。
崇玉沉默了。
他有点犹豫,要不要冒这个险......
那个金儿,与昭月长的一模一样,就连气息也相差无几,按花妖所说,她只是有些好男色而已,心肠并不是太坏。
所以,可以先排除昭月被夺舍的可能。
那么,应该就是昭月自愿给了金儿容貌。
自己失踪了一年多,昭月不可能没有收到一点消息,如果金儿求救或者把从花妖那里得到消息告诉昭月,就算自己最后没有得救,计划也会成功。
“将军?将军?你在听我说吗?”
“我在”如果有选择的话,崇玉宁愿面对九头妖鸟,也不要面对影子。
只是等了这么久,再不收网,可能就要功败垂成了。
况且,有些事终归是要解决的。
“你将他带过来便是”但愿那个所谓的金儿能尽快联系到昭月。
章盘叹息着点了点头,“好吧。”
“切记,不要露出马脚,不要太过刻意。”
“放心,他今日已主动提过一次,我为谨慎起见,回绝了,想再诱他‘帮忙’,还是很有把握的,只是......”
“到时,将军面对的可是我与影子,当着影子,我可不敢手下留情,您可要撑住了。”
崇玉应了一声,开始闭目调息,没一会儿,章盘凶狠的吩咐从外面传来。
“给我将他换到煞气最重的底层!老子就不信,到了那里他还能撑得住!只要他一松口立马来报我。”
......
对妖来说,受伤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尤其树敌颇多又一向我行我素的九头妖鸟。
被其他妖怪按在地上啄食血肉精气的感觉,他不想尝试第二次。
因而他不惜与身体里的“声音”合作,将其养在自己的妖灵里。
为的就是,在自己快速强大的同时,不受吞食妖类的反噬。
可金儿的事让他明白,这世上居然还有和被按在地上啄食血肉精气一样痛苦的事。
不,有那么一刻,九头妖鸟感觉,比断了羽翼还要疼。
“哈哈哈哈......”有人突然发笑。
九头妖鸟不悦地问,“你笑什么?”
又来了又来了,见自家老大又开始自言自语,黑狐赶紧躲得远远的。
“我早跟你说过,天族凉薄无情,那丫头打从心底看不起你,你还要留下她,这回吃亏了吧,哈哈哈哈.....真是活该~”
被踩到痛处的九头妖鸟有些恼怒,“吃亏,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吃亏了?不过一时不慎让她逃了,我若想,很容易就能找到她。”
“呵呵呵......是么?怕只怕她现在逍遥快活,早已忘了你这妖怪了。”
“妖怪?妖怪怎么了?!”
“是啊,妖怪怎么了?我就觉得妖不妖的都无所谓,可惜她不这......”
“够了!”九头妖鸟暴怒着掐断与“声音”的联系,一晃遁入云中,漫无目的寻找猎物,杀死了又不吃。
直到一只猎物被他像老鼠一样驱赶到力竭,他突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我,我跟你拼了!噗!”猎物的垂死一击,被他动了动手指就化解。
“呵......”看着四溅的鲜血,九头妖鸟的心情愉悦了不少。
是啊,生杀予夺,只要够强。
“妖孽!”撞见九头妖鸟杀人,几个西山军士兵不知死活的就冲了上来。
“不自量力”九头妖鸟抬手一抓,隔空以利爪抓碎士兵们的躯体。
“来,来人啊!”不想,还有个落了单的小兵想要逃走报信。
九头妖鸟直接以妖气击穿他的身体。
同时灵光一闪,突然觉得......丑男人之前应该和自己见过。
不,不可能的!
他怎么可能见过那么丑的东西,如果见过,一定会第一时间就杀了,可......
九头妖鸟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上的伤,脑海里,丑男人刺穿他一个鸟头和金儿在东海刺穿大蟒的画面突然重叠在一起。
难道?!他一怔,有了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如果,如果金儿不是她,我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可......”
细细想下去,九头妖鸟回忆起在狐十郎手上救下金儿之后的事。
一开始,金儿并不承认她在东海见过自己。
后来,是自己提到了东海,她才承认的。
而且,以金儿当时的反应来看,她似乎......是认识真正的那个“她”的。
可也不对啊,即便相貌可以伪装到连他也瞧不出来,那气息和功法呢?
一样的水族气息,仙族血气。
这一点绝对不会有错。
况且,那个丑男人也不像是伪装的。
但如果丑男人不是丑男人,金儿也不是自己第一次在东海见到的她呢?
否则怎么解释,丑男人的招式那么像她在东海时使的招式?
忽然,九头妖鸟的双瞳变得血红无比,如果真是那样,他一定扒了金儿的皮,把她的骨头一根根拆下来!
......
“阿嚏!”
丑门金斩打完喷嚏就推了昭月一把,“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再骂我了?”
昭月翻了个白眼,“有病吧你,我哪里骂你了?”
“胡说,你肯定骂了!”
“说不定是九头妖鸟在想你~”
“咦~”丑门金斩打了个冷颤,“我......懒得和你计较。”
“哎,你确定是这里?不会找错了吧”昭月在草丛里扒拉来扒拉去,就是没有任何发现。
丑门金斩相对文雅地拿了根棍子探路,万一有人在草丛里拉屎怎么办,“那只花妖是这么说的。”
“那就再找找。”
“不然呢。”
与此同时,西山军的大帐里,突然到访的九头妖鸟吓得一众将领鸦雀无声。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一个参将,被人使了个眼神站出来,“大胆!”
“噗——”然后当场血溅三尺,爆体而亡。
“噌!噌!噌!”众将领纷纷握紧了刀,却没有一个敢真的上前。
九头妖鸟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
也就是他今天不饿,否则这些贱骨头也能将就垫垫肚子,“都过来看看,这些人里面,有没有认识的。”
刚才给那个参将使眼色的衡元星官眼珠一转,立即收了刀去拿九头妖鸟手上的卷轴。
其他将领见状也扑了上去,拉扯着卷轴看起来。
“怎么样?”九头妖鸟不耐烦地问。
“没,没有。”
“那你们呢?”
“......”摇头。
“呲,呲......”九头妖鸟抬手又杀了几个。
一名小将拔出刀来,瑟瑟发抖的对着他,“你,你别太过分!我们可都是并封......”
还没说完,就被九头妖鸟一爪捏碎了心脏。
“咣啷”钢刀断成几截掉在地上,本打算抵抗一下的衡元星官双腿一软跪下,“我,我见过......”
差一点就穿透他头骨的利爪停了下来。
“指出来。”
在凛冽的压迫下,衡元星官颤抖地伸出手指了指卷轴上的某副画像,“她...她在是一百多年前来,来找过崇玉。”
......
在差不多把草山都搜寻完了之后,昭月和丑门金斩总算找到了崇玉留下的机关。
可惜的是,用什么法术也解不开。
“你确定崇玉要找的是你?”丑门金斩不禁怀疑,昭月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
“确定。”
说实在的,昭月自己都有点怀疑,这要是解不开,那得多尴尬......
半个时辰过后,透明的屏障和结石的地面还是没有一点变化。
“你到底行不行?”丑门金斩已经可以确定,昭月不是崇玉要找的援兵。
昭月调整了一下呼吸,一边听着丑门金斩的嘲讽,一边继续尝试......
“噔,啊.......”清脆的一声弹跳后,地面猛地下陷,丑门金斩和昭月随之坠落,稳住身形之后,整个空间倒转过来。
黑白色的山水中,丑门金斩看了看变成水墨风的昭月,又低头看了看同样失去色彩的自己,“这是什么地方?”
如果昭月没有看错的话,“水墨山河。”
“嗯?”
“一副画。”
丑门金斩用手摸了摸近处的花草,还真就沾了一手的墨水,可轻轻甩甩手,那些墨又掉在地上变回了花草。
“还真是神奇啊,那你知道崇玉想告诉你什么吗?”
丑门金斩话音刚落,远处的黑山白水突然变成了一片片黑压压的墨影。
为首的墨影足有三丈多高,一步印下一个深深的脚印,顷刻间就到了二仙面前。
丑门金斩警惕的脚掌后移,随时准备动手。
昭月想了一下,从法囊里取出一物,抛给墨影。
墨影顺势接住,打开看了一眼,随即缩小到成年男子的身形,单膝跪地,恭敬的用双手递还长盒,“墨影拜见姑娘。”
他身后的墨影军团也齐齐跪下。
昭月双手扶起墨影,“将军折煞我了,昭月初来乍到,许多事还要向诸位请教。”
“姑娘想知道的事都在这里”墨影拿出崇玉早就写好的信,然后转过身去。
“歘”墨影军团也整齐划一的向后一转。
原本拉长了脖子,想看看崇玉写了什么的丑门金斩只得不好意思偏头望天。
打开信,金色的字句随着阅读一点点消失......看完之后,皮卷当即化为灰烬。
崇玉啊崇玉,你这个任务,真的有点难。
昭月沉了一口气,郑重开口,“墨影将军。”
“末将在”墨影转身,抱拳低首。
歘,墨影军团亦如影子一般,做了同样的动作。
“有件事,需要各位立即去办。”
“但凭姑娘吩咐。”
......
从画里出来,昭月的心情明显低落了许多,也不和丑门金斩斗嘴了,也不提要去复州了。
弄得丑门金斩很不适应。
于是为了延续友谊,丑门金斩打算化解一下僵局,“哎,你那盒子里是什么?怎么墨影一看,就乖得跟小猫似的。”
昭月拿出长盒直接丢给丑门金斩,“咯,送你了。”
丑门金斩接住一看...不由地皱起眉头,一支笔?“就这?”
看着略显毛躁的笔尖,他从心底里嫌弃。
“‘水墨山河画’的最大用处便是藏物,只要功力够深,想藏多少东西、多少人都可以,而要作出这样一幅画,这‘点物笔’是最关键的。”
“哦~”丑门金斩突然就觉得这只不起眼的笔价值连城、闪闪发光,“啧啧啧,都说你们东海是最富的,果不其然啊~”
“不过这玩意儿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东海深处,沉积着上百万年的淤泥,取之以秘法烘干、烧制三月,配以南海独有的灵须,方成此笔。”
丑门金斩赶紧把笔放回盒子,藏到自己的法囊里,然后抱紧自己,走到边上去,“是你说送给我的啊,以后你们东海来要,我可不会还给你们。”
“送给你,自然有送给你的用处。”
“呼——”丑门金斩松了一口气,哎,不对,又立马警觉起来,“感觉你想给我下套。”
昭月明直接点头,“不接受的话,把笔还我。”
丑门金斩愣了愣,按紧腰间的法囊,“那也就是说,崇玉也有这样一支笔?”
“是,小时候互送礼物,他自己选的。”
丑门金斩一时兴起,“嘿呀,那臭小子还挺识货的嘛~”
昭月露出了警告的眼神。
“咳”丑门金斩赶紧转移话题,“那他送了你什么?”
“很多,据他说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也许崇玉说的是真的,但其中有一件,真的很特别,这么多年,昭月一直随身带着。
丑门金斩摸了摸下巴,在昭月面前,他并不会刻意掩饰一些男人的特征,“依我看,这些所谓的小玩意里,一定有能起到大作用的物件。”
“但愿吧”昭月实在不想告诉丑门金斩,那玩意儿就是一块布。
特别结实,耐磨,软和。
特别适合用来做法囊隔层,裹裹尖锐的法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