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来人靳明山
公子玉裹了裹身上的狐裘大氅将远眺的目光收回,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茶,轻啄一口润了润喉咙,随即吩咐小厮,“去把我新收的庆元红茶拿来”。
小厮询问,“公子可是子云少爷重金从方市买回的庆元红茶?”
“放眼大朔,你可知还有第二个庆元?”
说话人坐于茶桌前,背对屏风,只闻其声在袅袅娜娜烟雾之中飘出,却不知何时出现此间。公子玉对眼前出现之人并不奇怪,好似平常,这人就在这屋中,从未进入亦从未离开。
小厮不知此人,却也晓得公子规矩,没有传唤不得入与屏风之前。况且这靳明山也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要么来无踪影充满神秘,要么带着重金去买寻各种秘闻。
小厮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将茶叶奉上。即使进来内室亦十分规矩,眼神也未多看其他地方。因为他心知就算看了也白看还会落个糟糕的下场。
公子玉夹了一块儿敲碎的茶饼放在壶中,少顷他将茶汤沥出给面前的这个白衣倒上一杯,“怎样,这次又带了什么消息?”
白衣男人轻笑一声不予回答,自顾自品茗起来,“嗯,茶汤澄澈,色如琉璃,饮之清冽,回味甘甜。初品涩而不柴,再品,味之高雅,不妖,余味幽香清远,谓之君子,乃尚品也。”
说罢又饮一口,并以眼神示意对面的男人再来一杯。
公子玉面带微笑视以满足那白衣需求,他不说,他也不急,一切只待他想开口时。
“这次我算是知道了为何这庆元红茶如此难得,茶中君子,志存清远,清远同‘庆元’,清远过于冷清,‘庆元’寓意好。”
男人饮尽杯中茶,“玉兄,我这解释可对?”
披裘皮的男人以微笑回之,不接茬,一副“我看你要表演到几时”的模样。
白衣男嗔道:“无趣,你这人啊,好不容易我这一身白衣也有点那仙气飘飘玉树临风的才子风范,到你这儿,我是抛媚眼儿给瞎子看,白装了!”
“不跟你废话了,这次来绝对有一个你意想不到的消息”
白衣男说到此处便故意停顿卖起关子,见公子玉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扬侧头示意“你继续”
“朝堂上那些人不安分,江湖上这群莽夫不过是些卒子罢了,就像这靳明山上你寒潭里的鱼儿,你一把饵料撒过去,就会有一群鱼过来争抢。不过这个季节,烹鱼也是比较肥美。”
“嗯,如烹小鲜”公子玉轻声说道。
“如何?”
男人紧追卖乖“叫你的厨房做来?”
公子玉算准了这位白衣书生,调侃道:“这次不走了?”
男人长“嗯”一声,深情慵懒,“消息带到,我也在你这儿讨了一杯,厨子就不用了,待会我自会捞上几条”
“你说的那个人,跟穹界关系如何?”
“是个姑娘,身负神仙血脉,与龙族有关。再具体的我记不清了,他们施了法,虽然我也略懂一些,但是高级的不行,也就这些了。”
他语气中带着三分自嘲,两分失意,剩下五分夹杂着遗憾痛心和惭愧,“哎,只恨我师门没落啊!想我巨流门百年之前在凡间也是个大派”
······
王骞神情怅然转瞬就又换上那一副万事通透的样子。
“门庭清且远,粉黛梅自香。”
“绣衣千巧去,万古仇恨长。”
了事扶衣去——哎,呵呵,忘词儿不拽了。
珠帘外,远山烟雨蒙蒙,围炉上沸腾的茶水上方水雾蒸腾。
白衣人不知何时离开,手捧暖炉的华服男人心中思忖,“那个人”
他轻轻呼出一口浊气,不知多少年后人界安宁,按现在的情形怕是已经乱了。
他的话刻在他心理,他的身份和位置都让他难以像其他皇子一般可重见天日,光明正大的享受皇子该有的一切待遇,那个“父皇”,“皇叔”,是“杀父仇人”又或者仅仅是为了他巩固皇权,想起来就唤一下施舍点赏赐的“工具人”?
作为大朔朝的情报组织头子,公子玉早就知晓了自己完整的身世。
母亲曾是文景帝的伴读,后来不知何故被罚浣衣局。在现任皇帝武昌逼宫后,自请去冷宫侍奉幽禁的太后。冷宫里的日子苦闷,能得到的分例少的可怜。残羹冷炙谈不上,但少吃少用是常态。一层一层盘扣下来,这隆冬的日子越发难熬。
终有一日他的母亲晕倒,醒来时已发现自己有孕快有两月。为了腹中的孩子,也为了先帝最后一滴骨血,——她要活下来!
她开始寻找机会,终于在一日武昌帝涉猎归来时“偶遇”,那夜他们踏雪寻梅,小意温柔。归来皇帝身边的女人被奉为美人,在“惊喜”女人有孕后被奉为婕妤,在诞下皇子后被奉为“梅妃”。
随着小皇子的长大,自己也开始明白,为什么后宫那些女人背地里骂他的母妃“狐狸精”,为什么其他皇子皇女会嘲笑他母妃是个废太后冷宫里的一个宫女。那些人笑他,因为他母妃用手段才有如今的地位;打压他,因为自己是宫女所出;算计他,是因为他从自己懂事起就发誓要让自己的功勋和荣耀为母妃和自己去争一口气。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最后落得如今的这幅田地。
6岁时母亲死了,8岁就被送到了靳明山。纵然天纵奇才,但过早的展现才华就会被人盯上,何况这还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家。
没有母亲庇护的孩子,就算再强再成熟也还是个孩子,如何又能斗得过大人的阴谋诡计?
靳明山上的日子他一个人孤独的长大,陪伴的小太监也在幼时护他丢了性命。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人,一个时不时溜进自己院子的小孩,还有一个怯生生的,总是躲在那孩子的身后。如今溜进院子的小孩爽朗之下透着些许悲伤,另一个怯生生的学会了开朗并且长袖善舞。
“责任”······
公子玉不由得苦笑,这责任又与我何干,我这样的身份,到头来也只想为父母正名而已。
生恩和养恩,“父亲”和“仇人”仔细问询起来也并没有真正的答案。尽管真相这样残酷,但是最终“我大概会让他老死宫中吧。”
在凝眸回时,公子玉心中有了盘算。
绣衣千巧是端朝皇族遗孀为复国计所创立的,从大朔建朝到兴起,便逐渐被渗透瓦解,直至完全掌控花了两甲子的时间。
只闻一声“公子”便见小厮将三个竹筒呈上。
男人打开竹筒逐一延展纸条:
“锦记献宝遭劫”
“饵在小仓山”
“齐王两家异动”
——“来人”
暗卫闪现,抱拳行礼,“大人!”
男人奋笔疾书将写好的纸条装入信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