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练女妖
问心无愧……
君清莞犹记得在十方城栖霞长老赠她剑时也说‘但求无愧’。
可无愧二字说来简单,可真正事事问心无愧的世间能有几人呢?
她有太多的愧了,愧对鹤归山之祸中伤亡者的亲友,愧对以身献祭为她们破局的凌悦,也愧对……
嘶——愧对什么呢?她记不清了,若努力去想,还会觉得头痛欲裂。
但大抵是愧对一个少年人吧。
只是她想不起那是谁了,也不敢去想。
……
后续如何呢?
仙门定下的计划顺利实施了,妖域王宫上方雷声轰鸣了整整三日,眠风老祖、妖王瑞幸,还有数个合体期、大乘期的邪修恶妖在雷劫下化为齑粉,只是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妖域居然又极快地整合出一个势力继续掌管着邪修恶妖,而领头人竟然是无数叛逃弟子中的一个——早先顾氏家主的首徒,檀樱。
仙门所有宗门氏族又在上清宗主峰殿内汇首,只是这一次,比上一次的气氛更显沉重。
“错了,全错了啊……”
从前他们太轻视了檀樱,那些风花雪月、缠绵悱恻的桃色流言他们并非是没有耳闻,只是檀樱从未出过手,他们便把檀樱认做一个依附男人、出卖色相而活的菟丝子,谁想她是株绞杀藤呢?又或者她才是一切祸患的背后始作俑者?
后一个猜测他们并不愿意承认,可却又在心里隐隐定了这个可能。
那次叛逃中损失最大的是顾氏,檀樱父母殒身后当时顾氏的家主将她寻回养了十八年,其次是在鹤归山上进修的各家青年才俊,檀樱与他们朝夕相处三载,尤其叛逃的几乎都与她或多或少纠缠颇多。
“她……那檀樱不过是一个两百多岁的女娃娃,如今在这殿里的,哪个不比她年岁大,就叫她耍得团团转?再说当年叛逃时,她也不过才二十多,元婴后期修为是出彩,但那也只是和同辈比,叛逃的比她大比她强的何止一个两个,怎么就……”
怎么就由她称了首作了头,甚至被她玩弄在股掌之中呢?
这也是在场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终于好一会儿又有人提出了个猜测。
“凡人自然是看多少岁是多少岁,驻颜有术的也不过上下波动个十来岁,可修仙之人,皮囊与岁数……有几个匹配的呢?”
“你的意思是……?”
君无潇下了定论。
“夺舍。”
修行大成者神魂可离开躯体而存在,便是躯体死了或是寿数已尽,也可避过天地指引不入轮回,他们可以重修铸体,或是借他人身躯还阳,谓之‘夺舍’。
但很少有人会选择夺舍,夺舍避过天地轮回,却也再不可入轮回,只有这一世,且受天道所限不得飞升,会这么做的多是邪修恶妖,他们本就因为浑身罪孽难以飞升,自然就没了顾忌,只求这一世强大长久。
“若是夺舍,那她是什么时候被夺舍的?原本是何身份?入顾氏还可说是身体弱小为了方便得到修炼资源,入鹤归山又是为什么?”
有人猜测起来。
“檀樱的父母也算是一方大能,两个都是大乘期修为,他们尚在时应当没人有机会夺舍,后来入了顾氏,顾氏也有眠风老祖和明瑶老祖两位大乘期修士,便是当时眠风老祖就已经走火入魔刻意忽略,明瑶老祖也不该没有注意到……”
“除非她入顾氏前就已经被夺舍了,且那夺舍之人至少有大乘期修为,才能在他们面前粉饰过去。”
“在两位老祖殒身前后,又有大乘期往上修为的……”
说话那人不敢再猜下去,殿中气氛更凝重了几分。
再开口的是顾氏如今的家主顾程。
“是赤练女妖。”
赤练女妖,乃是瑞幸之前的上任妖王,生年不详,来历不详,种族不详,只知道她一出现就是渡劫期修为,杀了上善妖王之后执掌了妖域,而后因为所修法门杀伐残虐太过被人妖两族群起而攻之,最终陨落在天雷之下。
——也就是两百年前的事。
“至于她去鹤归山……她是死于人妖两族之手,只怕对两族都恨之入骨,所图甚大,想来不是只想活着那么简单,她想报复人妖两族,鹤归山便是唯一一个她不需要费力一个个去找人族青年才俊的地方,她可以接触到各家的人,然后伺机而动。”
所以他们为了培养族中后辈而设的地方,反倒为这个祸害提供了便利!
当真可恨!
“往好处想想,其实这次我们好歹也是终于弄清了幕后黑手的身份和目的啊!”
这人大概是想调节一下氛围,可如今的情况,哪里是一句话就能叫他们轻松下来的?
“便是弄清了又怎么样啊?当年我们还有大乘期的前辈,还有妖族大妖帮忙,如今、我们如今哪里还有能力和她斗啊?那可是……渡劫期的妖啊!”
‘赤练女妖’,只这四个字都是笼罩在人妖两族头上的阴云,过了两百多年都没散去的,如今又有极大的可能重出江湖了,这叫他们怎么能不害怕?
可他们不能害怕,便是害怕了也不能表现出来。
他们是各家的领导者,若他们都怕了怯了,要下面那些后辈们怎么办呢?去赤练女妖那里举旗投降、摧风折骨、摇尾乞怜么?
君无潇缓缓开口。
“其实如今形势倒也没有那么糟糕,诸位道友大可不必如此悲观,赤练女妖昔日确实强大,但如今她夺舍成檀樱,也不过才合体期巅峰修为,且在此次的天雷之下受伤严重,妖域又乱,短时间内人族应当无虞,仔细部署,未必就没有翻盘的机会。”
“君掌门所言甚是。”
凌锐首个点头应和,随即是浮明宗的宗主傅琚,顾氏家主顾程。
两宗两氏都是一致态度,其余各家心中也稍定了些,总归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定当真就有逆风翻盘的机会呢?
若是不能………他们终究也影响不了大局。
生如蜉蝣,朝生暮死,他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过一日算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