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早自裁谢罪了！
凌锐顿了顿继续道。
“……不止上清宗，整个仙门都损失惨重，浮明宗的傅恒死了，明瑶老祖不知为何道心崩塌，如今只是化神期巅峰境界，顾氏的顾潢、顾汐甚至大半个顾氏也都叛逃了，眠风老祖也是。”
凌氏的老祖都还安好，损了的青年才俊虽折了元气，却并未伤及根基，倒成了几家里如今最为强盛的，此时他们的联姻是必不能留了，否则难免让剩下的人心中有所惴惴。
凌家主凌御本是点了一位长老来商议退亲事宜的，但凌悦怕君清莞不好，坚持要凌锐来看看，凌锐本也不放心，便向凌御讨了这桩差事。
凌锐最后才提到君清则，他不知道君清莞如今对君清则是什么看法，但无论是出于哪一方考量，他都觉得君清莞是想知道的。
“清莞…他如今也在妖域……”
凌锐虽没提名字，但需要在她面前忌讳的，君清莞怎么会不知道那是君清则，是她听见有人夸奖都要高兴好久的弟弟。
可如今——
“清莞？清莞？”
君清莞茫然抬头，只见凌锐叹了一口气。
“君清则…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并非是那种心性不正、暴虐弑杀之人，何况此次突然发狂的人不在少数，其中必有隐秘。”
“……嗯。”
君清莞沉默平静得有些不正常，尽管她在努力地向他展示自己尚且安好，但越是这样，就越让人觉得违和。
“凌大哥，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会好好的，这些业障是他做下的，若是受人算计，我是他姐姐，要与他一同赎罪，若是……我理当将祸害世间的邪修斩杀，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的。”
凌锐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些同修的鲜血与性命，是他们绕不过的结。
于是他只掏出了一早准备好的乾坤袋递给君清莞。
“这些你拿着。”
“凌大哥，我不能要……”
凌锐直接塞到她怀里，将她推拒的话也都堵回去。
“给你你就拿着，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我一直拿你当亲妹妹看，这么多年给你东西你都不收，怕损了你名声我也就由着你，但这次要还不收，可就是太不给我这个当兄长的面子了！”
“大哥……”
看君清莞收了，凌锐也松了口气，但看她眼底有泪，又有些慌。
“你别哭…就这么点儿东西，我每次来看阿悦给得都比这多……”
……
凌锐说的自然是假的，后来君清莞打开乾坤袋，里面的东西都几乎堆满了，丹药灵石、符箓灵药、防身法器，甚至炼器的材料都给她准备了两份。
最难是雪中送炭，当时的君清莞还不知道，来自凌锐的那份将会是她往后许多年里感受到的最后的善意，而世界对她尖锐的恨才刚刚磨利了刀锋。
……
她并未被褫夺了内门弟子的身份，但却也再没有任何人可以做她的依靠，也是此时她才知道何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并非只是书中辞里的语句而已。
道室里无论同修还是长辈教习，看她的目光都并不友善，无人敢靠近她，甚至在路过时避如蛇蝎，但又并非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如此。
檀樱一行人叛逃声势浩大，却在到妖域后匿了踪迹再无消息传来，仙门大损，急需补充，又招了一批新弟子，外门弟子也向内门晋了一批修为能力尚可的，一时正是热闹。
她从校场路过，里面的新弟子正在热火朝天，却在她出现瞬间气氛冷凝，她加快了步子，想赶紧过去，可下一秒，一抹亮光直冲她命门而来，好在她躲避及时，凉意只擦过她的面颊，片刻之后剧痛自那处蔓延开来，鲜红的血顺着下颌淌落在襟前。
“抱歉啊师姐，那里一直没人的，我不知道你会从那里过。”
可君清莞看过去时，那弟子面上分明没有什么歉意，反倒是十分可惜——可惜那一剑没能穿胸而过，将她这叛宗杀人的漏网之鱼就地诛灭！
四周的人也都看着她，冷漠、痛恨、嫌恶，只有扑面而来的恶意。
立在那人旁边的还有位君清莞曾经算是熟识的师兄，自一开始便无动于衷、冷眼旁观，到此时才开口。
“从一开始就告诫过你们，执剑之人更要明白剑锋所向，万不可大意，如今还是寻常比试都会大意将佩剑脱手，若是有朝一日走火入魔，岂不是要滥杀无辜？”
走火入魔！滥杀无辜！
君清莞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黑，脸上的痛也感觉不到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好在今日是清莞师妹，她素来宽宏大量，想来是不会计较你这手滑的过失的……是吧，清莞师妹？”
君清莞哑着声，开口艰涩。
“……不会。”
若是从前，无人敢这样欺她，莫说是明晃晃地，就是暗地里也没有，如今谁都可以踩她一脚，因为她没了依靠，还有个叛逃在外、手上染了同门鲜血的弟弟。
她没杀人，却有抹不去的原罪。
“清莞师妹心善，你还不向她道不计较你过失的谢？”
那人倒很会顺杆子往上爬，立马道谢，话中带刺。
“多谢师姐，师弟在这里保证，绝不会走火入魔、滥杀无辜的！”
君清莞落荒而逃，身后的声音却追着她，清晰地钻进她的耳中，她躲无可躲。
“君清则杀了那么多同门，她这个当姐姐的怎么可能无辜？”
“就算无辜，要是我有那么个祸害弟弟，我也早自裁谢罪了！”
“掌门和长老们也真是仁善，竟将她放了？”
“说不定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呢，听说她资质也不过尔尔，你说她当年进内门是不是也……？”
“这我哪儿知道？不过要是真的的话，那凌氏的少主也太倒霉了吧？”
“你怎么知道她没爬过凌少主的床？不然她怎么可能配得上凌少主？送上门的女人，不过凌少主也就是玩儿玩儿，这不马上就来退亲了吗？”
……
自裁谢罪？原来她该自裁谢罪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