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长老是个极其严肃且古板的化神期长老，平生最恨有人不守规矩，尤其是手段残忍伤人害命的，每每罚的极重。

　　但好在此次他恰在闭关，代理诸事的是他座下的首席弟子，名唤宁露，便是此刻方从外面进来的女修，眉锋如刀，面若积寒。

　　君清莞在鹤归山长大，来主宗的次数一只巴掌就数的过来，从前并没有机会得见这位久负盛名的师姐，唯一一次是在仙牢里，来提审时她跟在执法长老身后。

　　宁露与执法长老一般是个嫉恶如仇的，法不容情，半点不肯偏私，无论何人犯错都按规法处置，是以那几个弟子在她面前半点不敢嚣张，只作一副唯唯诺诺的姿态。

　　她方才站定，已经有将她们带来的巡查弟子上前一阵耳语，随即目光瞥过来，眉头微蹙。

　　“今夜情况究竟如何？君清莞，你来说。”

　　君清莞还未动，那几个已经先乱了。

　　“宁师叔，她可是君清则的姐姐，你让她说……”

　　“她是君清则的姐姐如何？既然掌门老祖们放她出仙牢，便是已经查明她并未有错，你是对掌门和老祖们的决定有所质疑吗？”

　　宁露一个眼神便将他们止在几步开外，更是不敢再反驳半个字，掌门和老祖们的决定哪里是他们这些小虾米能置喙的呢？

　　“说。”

　　“师叔容禀，弟子今夜本在房中修行，他们几人却闯进弟子房内，言语侮辱，甚至意欲玷污弟子清白，弟子不得已才出手反抗……”

　　“你胡说！你分明就是有意想要废了我们！”

　　“那你们不经允许就闯入她人闭关之所又是为何？”

　　“我…我、我们……”

　　宁露厌恶地看了那几人一眼，有那么一个弟弟，她确实连带着对君清莞提不起什么好感，但欺男霸女的，更叫她觉得恶心！

　　恶就是恶，不会因为施加的对象不同而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恶而不自知，甚至以恶为常的，是为更恶！

　　宁露怒气稍敛，刚准备说什么，忽而神色一变，转身出了执法堂。

　　那几人显然恨极，却不敢在这里有什么动作，只目光阴狠得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君清莞只垂着眸，不动如山。

　　片刻之后，宁露从外面进来，再看向君清莞时目光中带了隐晦的探究之意。

　　“你们几个公然违反禁令，私闯他人闭关之地，又意图不轨，依宗规第三十八条第七款，受戒鞭二十五道，回寒崖下思过三载……至于你，虽说是自卫之举，但伤及同门亦是事实，便判你去十方城戍卫，可有疑议？”

　　九州大陆划分人界与妖域，以十万大山为界，西北冀、梁、雍三州为妖域，东南青、兖、豫、徐、扬、荆六州为人界，东北向则是一片荒芜贫瘠的三不管地带，恶妖邪修多在那处盘踞，人界妖域合力在交界处建了一处城池，名曰十方城。

　　十方城中鱼龙混杂，住民多为人妖结合生下的半妖，驻守者则是犯了大错又不至死罪而被流放到那里的仙门弟子或好战的妖族，但自上任妖王继位至今，妖域与人族不复从前融洽，妖族也悉数自城中撤出，只剩下仙门弟子和被抛弃的半妖，如今十方城说是防着恶妖邪修，暗地里其实也防备着妖域。

　　而这些弟子多会被剥去一缕神魂，一旦产生什么反叛的念头，就会被当场诛杀，神魂俱灭！

　　到了那处的仙门弟子已经是仙门修士中的底层了，连仙门中的杂役都不如的。

　　但那里也有轮流值岗的长老，会对流放弟子进行评价考核，表现优异者仍可遣返回宗，只是自这规定自定下起就从没人被遣返回来过，是以大家公认这是一句空文。

　　这判决显然是有失偏颇的，偏颇不在那几人身上，而在于君清莞，照着宗门里一惯的处理作风，自卫伤人不该受罚，何况是这种显然过重。

　　但君清莞连眉峰都未动，只俯身作揖。

　　“并无疑议，弟子认罚。”

　　于是那几人又得意起来。

　　——许她辩驳又如何？她没错又如何？还不是要受比他们还重的罚！

　　“你们呢？可有疑议？”

　　“弟子们也无疑议！”

　　“既然如此，今夜之事到此为止，双方皆不可再就此事有挟私报复之举，否则一经发现，罪加一等。”

　　宁露又转头向巡查的弟子。

　　“今夜之事，你等为何迟去？”

　　巡查弟子瑟瑟，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更知道那些辩驳在宁露这里都是谬论，不敢出口。

　　“玩忽职守，有意拖延，你等也都去领三道戒鞭，回去面壁思过十日！”

　　巡查弟子面色发苦，唯唯道。

　　“……是。”

　　终于处理罢，宁露又将目光投向君清莞。

　　“你随我来。”

　　宁露将君清莞带至后殿，借阵法取她一缕神魂封入玉牌，然后才放她回自己院子。

　　“你去收拾东西，明日午时再到此处，我亲自送你去十方城。”

　　“多谢师叔。”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从前所在意的那些，都已经没有了，略有些价值的，被外门的弟子抢了去，没有价值的，被封禁在鹤归山的旧居里，或者被前去搜查证据的弟子丢掉了，总之她并没有再见过，如今她居所中的，无非一些日常之物，她甚至没有一个可以拿来盛放的乾坤袋，带着也无非是累赘罢了。

　　等次日午时，君清莞到时宁露已经在等着了，当即动身去往十方城。

　　十方城与上清宗万里之遥，但胜在有专用的传送阵法，缩地成寸，虽有万里，却可以瞬息改换。

　　到十方城宁露率先将她带去了镇守长老处。

　　十方城镇守长老由两宗两氏派出，每二十年为一届，每届两位，都为化神期长老，如今这届才上任堪堪四载，分别是上清宗的栖霞长老和浮明宗的寒烟长老。

　　宁露带她去的便是栖霞长老处。

　　栖霞长老善器，虽是女修，生得却并不符合时下对女子纤弱娇美的要求，肌肉健美，还未动已经有种喷薄而出的力量感，更穿了一身男子样式的窄袖长衫，若只以貌取怕会以为她是个俊朗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