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定的瞧了好一会才轻轻磕了磕瞪得疲顿的双目,心中得出了一个结论,那人只是长的极像季若却并非是他。
他依着墙,略向里面打探了一番,想听听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就收了脚步,仔细打量着,他总觉得另一个人有些眼熟。
细细思量片刻,依旧没有头绪。
然而他的手方触及门,似季若的那人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一闪而过,难以忽略的痛楚。
他愣了。
一遍又一遍提醒自个这是幻境,稍稍留心一些,也会发现他看的也并不是他。
心中莫名多了些沉重,他蹙起眉头,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没有抓住,使劲的晃了晃脑袋,却并没有想到些什么,只得将之暂且搁下。
他往前又凑了凑,只为了能看得细致些,却惊觉另一个人跟他几乎一模一样!
甚为悲怆的望了一回天,难怪他总觉得眼熟,这能不眼熟么!
四周之景隔着蒙蒙雨雾,两人的身影渐隐渐退,给人一种一触即散的错觉。
他不急不缓的没有目的向前走着,一边四处打量着,在一扇半开的窗前停住了脚步,透过这扇窗可以看清屋子里的两个人,正是方才在院落树下的那两个人,顶着那张和他,和“季若”相同的面容,他们似乎在争吵。
正想着凑近些听,一声怒吼透过了眼前这扇半开的窗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惊的他颤了一下身子。
“历玄青!”
原来那神似季若的人名唤历玄青,他其实还挺好奇两人因为什么争吵的面红耳赤,遂径直的从那半面墙穿了进去。
本以为两人会不欢而散,亦或大打出手,他却没想到接下来的这一幕令人目瞪口呆,他看到了什么?
两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哦,不对,似乎是“他”眩晕发作,历玄青扶了他一把。
只是这画面看起来有些怪怪的,可又说不上哪里怪怪的。
他束手而立,有些看不下去,正好身侧有张凳子能坐一坐,他想也没想的就往凳子上坐,一个屁股蹲的就摔了一跤,这一跤先是摔得他一愣,再是一阵茫然,他撑着眸子无语的又望了一回天。
怎么就记不住这是幻境呢!
“他”挣扎着起身,历玄青又气又急得道“逐绪!”
“逐绪”愣了一下,历玄青见“他”安静下来,扶着“他”往凳子上坐,“他”大约是没有想到历玄青会声色俱厉的对他说话,只得阴阳怪气的回怼:“我真没想到,那只路岳林里的花鹿却是你的心尖宠。”
历玄青闻言气红了眼,还真会拿这话噎他。
静默了一瞬,终是历玄青软了语气,低声对“逐绪”道:“小绪,我们不闹了好么?”
“逐绪”却像是一瞬间泄气了那般,哑着声音说道:“在这栖鸣山中人人喊打喊杀任意欺辱,那时我是真的觉得自个已是枯鱼之肆,可是我遇见了你,三哥。”
原本他还觉得这副场景看起来十分百分的不对味,可不知因何,许是那人顶着与他相同的容颜,说出的这句话又十分的落寞凄凉,让他的心也莫名的沉了沉。
历玄青似乎颇为无奈:“路岳林里的那只花鹿从前于我有救命之恩,你知道的。”
幻境仍在细细变幻着,四周不知何时又缓缓升起了许多白雾,令他觉得不太自在的两张面容也缓缓的湮没在了这片白雾中,很快这座偌大的院落也消散了在这白雾之中。
这白茫的景致晃得他眼睛发疼,遂半眯着眼打量着周围。
幻境还在幻化的间当,模模糊糊不清不楚,头顶却传了几声似是雷声得声响,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四周逐渐退却了白,幻境渐渐的明晰了许多,黑云沉沉雷声密集风雨交加,他细致得看了好一会才看清半空处站着的人是谁。
历玄青捂着胸口吐了一大口血,眼神看起来还有些空洞,方才还有些模糊的画面,在这一瞬间似乎格外清晰,清晰到他都能看清他的嘴唇蠕动了两下,他似乎在说着什么,可还未看清他究竟说的是什么,又一道天雷朝历玄青劈了去。
历玄青费力的撑起结界挡着,可一道又一道的天雷接踵而至,他眼睁睁的看着历玄青被劈得落下了云端。
浮光迷蒙画面颤颤,他就站在了一座荒山中,历玄青就静静躺在不远处,走近了看,他的心却是猛的一揪,浑身就没有一处是好的,玄色的衣袍最不容易看出血迹,现下却尤其的触目惊心。
他想要把人捞起来,可他的手就那么透过了历玄青的脸,他用力的挥了几下手,却什么都没抓到,虚空一把,什么都握不住,只能愣愣的在一边看着。
历玄青在东篱山浑浑噩噩的躺了七八日,眼看着就吊着这一口气了,所幸的是有一位妇人路过,把他带回了家中。
看着床榻上的人,脑中想起了季若,他前不久还跟他说过,昔日渡劫失败,幸而得一妇人相救,眼下依着这片幻境来看,显然易见。
画面又开始颤栗,似乎又是先前那座宫墙大院,不过这回的景致不似先前那般悠闲轻松,画面中的“逐绪”被人欺辱折磨,他越是挣扎,那些人就越兴奋,到最后他实在没有力气逃脱,冷着一双眼睛盯着那些人,就像是要把那些人盯出一个窟窿眼来。
这令他犹然的生出了一些苍凉悲伤,也正是那抹无端生出苍凉悲伤,让他这个本欲两袖清风的当个看客,作壁上观的人乱了心神。
幻境里的一副副场景强迫的入了他的脑中,一会是历玄青奄奄一息的模样,一会又是“逐绪”被折磨欺辱的画面,一会是两人相视而笑的片段,一会又是两人把酒言欢的场景……画面十分混乱,让他分不清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的头剧烈得疼着,双手似捂似抓似抱的捂着脑袋,低低的喘息着,嘴里反复的念叨着什么。
就在他以为他会爆头而亡的时候,他磕上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