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隐隐察觉到了一些阿一的不寻常，只是当时没有多加留意，他也说不上他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似乎像一团乱麻似的怎么也理不顺，可是越是靠近季若他就越是想要把他身上的那一层厚厚的迷雾拨开。
他与季若很有默契的没有提起过那一日的事情，总之待他醒来的时候，季若已经戴好了面具并且再也没有拿下来过。
这些日子以来，除了阿一又发狂了两次，跟先前的日子似乎没什么两样，一切如昨。
只是每每想到那抹孤寂的身影，他的心都会一阵刺痛，对季若也愈发的有一种陌生的熟悉。
近来这段时间，他旁敲侧击的问过季若，也暗自打探了多次，这片大陆上只有北边的那片雪山是唯一跟三界相接的渡口，人都是从雪山里渡进来的，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是雪山的温度极低，方圆百丈都让人不敢靠近，那他们是如何通过那个渡口还能安然无恙的？
他正思绪深沉着，恍惚间看见季若提着木桶往外走，他赶紧起身拿起一旁的另一只木桶，急忙道：“等等，我同你一路去。”
季若停下脚步侧了半个身子，等他跟了上来，才往东边那片湖泊去了。
闲聊间，他趁着话头试探的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季若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他觉得隐在面具下的那张面容莫名有些沉溺，那一眼也似乎有些意味深长，不过季若似乎并没有打算要接这个话茬，他正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稍稍尴尬的局面，季若在湖泊边站定，却缓声道：“这就是贫饔万镜的奇妙所在，只能进，不能出。”
“最初也有几个胆大的，不怕死的去过，但是还没有靠近雪山地域的中心就销声匿迹了。”
他听得有些心惊，疑惑却是更甚：“怎知他们是死了，而不是去了别的地方？”
季若蹲下身子提了一桶水起来，置于脚边，又沉沉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拿过他手中的木桶，又提了一桶水起来，漫不经心的说道：“小绪，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我说过的话么？”
看他愣了一下，季若轻笑两声继续道：“贫饔万镜变化多端，倘若是沉浸在幻境里面的人自己不愿醒来呢？”
“况且雪山极寒，又受贫饔万镜的限制，没有气泽护身，只有活活冻死魂飞魄散的那一条路。”
他的手指扫了扫下巴，提起那桶水跟在季若的身后，道：“人既然能从雪山里渡进来的，那么必然是能出去的。”
季若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停住脚步，一个巴掌拍在他的额头上，一声叹息:“你也瞧见了，没有人出去过。”
他揉了揉发疼的额头，望着季若渐渐远去身影，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他定然要去北边那片雪山探个究竟，他偏不信这个破地方能毫发无伤的渡了人进来，里面的人却连靠近都不行。
三个时辰后，只听得季若浅浅的呼吸声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缓慢的起身，轻手轻脚的出了洞穴，往北边去，行了一段路，隐约能看见前方有几抹身影焦急在原地踱步，又走了大约半刻左右，隐隐的还能听见一些破口恶骂的声音。
其中一人始终低着头不语，不过面色却越来越不善，正欲发作，瞟眼看见了他的身影，吐了口唾沫，起身：“他妈的，老子以为你小子怂了。”
他并未停下脚步，瞅着那个领头的，冷哼了一声。
几人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身影，都有些蒙圈，其中一人道：“大哥，这小子太嚣张了，要不要.....”
领头大哥一巴掌扇在那人头上，恶狠狠的说：“跟上。”
几人行至雪山脚下，便已经有人开始打退堂鼓了。
其中一人道：“大哥，我...我们...还是回...去罢，太冷了。”
众人附和：“是…是啊，是啊，大…哥。”
又一人道：“这…还没进…雪山就已如此…寒冷。”
几人哆嗦着，冷的连话都说的断断续续的。
领头大哥闻言却并没有先前的恶狠狠，反而沉声道：“我们在…在这个鬼地方…待的日子数不清…清了，你们都不想出…出去看看…的么？”
领头大哥指着其中一人说：“阿扶，你就不想出去…见见你的…孩子么？”
阿扶道：“时过…过境迁，这四…万年来，也许早就已经……”
领头大哥带着安抚的意思拍了拍阿扶的肩膀，眼波流转，对着众人道：“怕的，可…以回去，我不阻…阻拦。”
一时间，气氛难言。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也有些动容，就好比他也想要把那一缕孤寂的身影拽出这个让人绝望的地方。
也许是领头大哥的那一番话，没人退出，一行人酱酱酿酿的踏进了雪山。
这一行人除了他，行动越来越迟缓，他们的头发，面容，全身上下已经结了许多冰渣。
领头大哥发现了他的异常，颤颤巍巍的走到他跟前，哆嗦着嗓子说：“小子，先前那…那事，是我…我对不住…你，倘若…倘若你能…出去，能否…替我去…去那大荒山看看……看看南边是不是还……住着……一位红衣女…女子。”
“若是…她还…在，你就…就跟她说，终是…谢侗负…负了她。”
“好。”他这一声应的尤其复杂，难免多了几缕杂念，因此也并未注意到四周的白色雾茫在缓慢的消散，隐隐约约的间隙，能看见不断变幻的景致，一会清晰，一会模糊。
他正迷于这幻化的景致中，心中葛地出现了一个声音，想到了那缕孤寂的身影，唤醒了他少许的清明。
幻境逐渐清晰，最终是一座宫墙大院，隐在浓浓的仙雾中，牌匾上明晃晃的两个大字若隐若现，栖阁。
可能是鬼使神差，也可能是鬼迷心窍了，总之他踏进了那扇半开的大门，穿过长长的走廊，站在一处庭院的角落，束手靠着墙，用目光细细的打量着四周的景致。
远远望去，院子中心有一棵似盘扎卧龙的参天大树，静静地在天与地之间伫立着，树下两人娓娓而谈，说笑风声。
他盯着那人，熟悉的面容令他一怔，怎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