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熬了一个时辰,不知是不是她疼的头脑晕眩的缘由,恍惚间,她的脑海里竟多了许多陌生的画面,先是陌生女子坚定的目光带着决绝,一会又是一双弯弯笑眼,一会又是盈盈泪目,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容貌,独独那双眼睛让人看得清楚,就在她用力的想要把那名女子的容貌看得清楚些的时候,抓心挠肺的剧痛让她想一头撞晕过去。
许是上天垂怜,念她修行不易,数百年来也不曾为恶,因此,在这危机时刻,却也得以化险为夷。
意识有些迷迷瞪瞪的,大约是方才疼痛的太厉害,就在快要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看到了那一白色身影,待她想要看个究竟,最终却是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清透莹莹的光泽巨大而又强烈,似波光粼粼的浮动,大约半刻,又缓缓聚拢成一团似云云雾雾的光,又约片刻光景,却轰得一团炸开化作了万千星光,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入眼三千青丝缠绵缭绕,乘着夜风缓坠而来。
就在快要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委实好运气的她又被人接住了,动作算的上轻柔,就是怀中的凉意让她打了个哆嗦,只待稳稳当当的落地后,她掀开了眼皮,直勾勾的盯着把她揽在怀中的人,那人也直勾勾的盯着她,目光深沉难测,他们就这么对视了好一会,时光也就这么静了下来,只有夜风一阵一阵的拂过。
许久,更甚的凉意让她哆嗦了一阵,也让她在那对视里分了个神,伸手去拢了拢衣襟,那知拢了好一会竟越发的觉得拔凉拔凉的,她便低头看了看,神色就那么僵在了脸上,手里拽着的衣襟哪里是她的,她赶紧松了手里的衣角,准备赔个笑脸时,双目猛地瞪大,花容失色,一声尖叫就这么从嗓子眼里卡了出来。
或许是嫌她太吵,又或许是他的好心,总归未着寸缕的她身上遮的严严实实的,这让她的心安定了不少。
再抬眼时,落入一汪深潭里,那方松散了的气氛又变得有些诡异了,谷内零七零八的八卦秘闻她也听了不少,零星迷蒙着在脑子里打着转,遂而想到了那株天竺葵,将将化形时,便吭哧吭哧的迈着小步,寻了去,唤了桑夜一声爹爹,委实于他惊了一惊。
天竺葵生于一株菩提树下,风吹不着,雨打不着,菩提就这样佑了它百十年,菩提化作人形时,并不曾留意到那株依附于他的天竺葵已然通了灵,也不知晓他无心间却护了它那么多年。
又过了五百年,桑夜飞升仙界,天帝赐了他封号,封了官职,可他却婉拒了。
桑夜说他闲散惯了,仙界束缚太多,实在难得适应,然,又回了归魂谷,择了一处山头做了个闲散仙。
那天竺葵通灵通的早,化形却是慢的紧,堪堪快八百年间才化了人形,许是早些年间有桑夜护着,后来桑夜走了,一时承受不住时好时坏的气泽,还能化的了形态已然是不错。
她记得桑夜,从一方山头去了另一方山头,见着他时,眯着眼睛笑,脆生生的唤了声爹爹。
瞧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半大小人,桑夜嘴角猛抽了抽,陷入了自我怀疑,思索了半晌也没悟出他何时添了个娃娃,还是个俏生生的女娃娃。
刚开始桑夜纠正了很多次,说不是她的爹爹,见不见成效,最终他也默认了,不再纠正,给她取了个名,叫灵葵。
是以她挂了个笑脸,准备学一学灵葵,酱酱出声时,却不知为何硬生生拐了一拐,唤了声哥哥。
只见那双深沉难测的双眼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抬了手往她脸上去,她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心想,灵葵那招委实学不得,莫非要挨揍了么。
静静等着巴掌往脸上落,实际那只手只是摸了摸她的额头,轻叹了声:“这两百多年间的日日夜夜,一声哥哥就想了了么?”
此言甚是有理,这也的确是一个值得深思熟虑的问题。
她沉吟片刻,呐呐道:“若是哥哥不嫌弃,往后端茶递水什么的一律用不着哥哥沾手。”
说话间,离焕之抱着她起身,进了一间屋子,平日里瞧着这几间茅屋颤颤巍巍的,屋内倒是结实的很,归置的也不错,干洁清净,如同他人那般清冷气质。
离焕之把她放在软榻上,漫不经心一句:“明日我想吃桃花酪。”
闻言她茫然了一会,干干的扯了笑正想说一句“我不会做”,却被那一双看过来的眼睛生生噎在了嘴里,神色讪讪低下了头。
头埋的太深,又实在太过安静,她受不了了,似赴死一般的抬起头来,傻了片刻,别说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
静谧的夜幕,云雾翻滚,圆月星河在雾中若隐若现,一切景致将成。
离焕之飞身跃上屋顶,举目眺望着远方,夜风一阵又一阵,衣袂飘飘墨发轻扬,那一身白色长衫在月色下,染了一层淡淡的光华,缥缈的看不真切。
他的目光深远,清冷面容许是在月色的衬托下,又许是想到了些什么,神色柔和了些。
那一日,他乘着祥云往一鹤仙人府邸去,在数月前一鹤仙人便遣人送来了请柬,文中再三嘱咐一定让他赴宴,他本想置之不理,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赴宴,这一鹤仙人跟他父君有几分交情。
八万年前,灵域山和魔宫维持着面上的和平三千年,面下则是三千年间,小打小闹不断,两方谁也没有撕破脸皮,挑起纷争的因,是灵域山一位素衣小仙去了山下取水,取了水正欲转身回走时,不知那里横飞来了一处气力,素衣小仙堪堪取来的水洒了一地,四处瞧了瞧,三两个陌生面孔,堆着猥琐的笑就过来了,素衣小仙见着不安好心的三人,一顿揍。
后来才知素衣小仙揍的人里,有一位是魔君万覆天的儿子瓦边,他那老子爹早早的便挑了事端,见灵域山没多加理会,眼下正愁着如何将事端挑起来,如今这道子事,十足的借题发挥,万覆天那能放过。
是以两方交恶,烽火连天,硝烟弥漫,血流成河,真真的惨不忍睹,这场战争持续了整整三个月,才隐隐有了停战的迹象,原是魔宫那方已经递了降书,一切也该尘埃落定,可又有谁能想的到,就在双方休战的那一日万覆天出尔反尔,祭出消失了万万年的灭魂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