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鸡打鸣了三五遍,她正似醒非醒的迷糊着,磨磨蹭蹭了半个时辰,终于慢悠悠的转醒,软榻边上搁了一身衣襟,她拿了起来对着自己比划了比划,倒是挺合身的。
洗漱整理一番后,她四处晃悠一阵也不见离焕之的身影,举目遥望,估算着到对面山头的距离,还是决定去一趟,为了桃花酪得去。
她正欲掐个诀御空,却面露茫然,约么过了一刻钟,她讪讪的,默默的,尴尬的收回了自个正欲结印伽的手,御空之术她并未学过,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认命的,老实的,踏着步子往另一座的山头翻,她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正打算歇歇脚,却突然腾空了起来,尖叫压在舌尖正要出来时,才看见是那厢寻了不见身影的离焕之站在云头上。
她稳稳的落在云头里,正抓着离焕之的衣角艰难的撑着身子起身,牵了嘴角正欲解释一番,抬眼时,刚好离焕之侧目,视线就那么毫无顾忌的撞了上去,让她的心神一颤,心脏又不受控制的,突突突的,跳了起来,她抬起手捂着胸口,有些发慌,这样的感受很奇怪,却又不知晓是怎么了。
离焕之淡淡的收回了视线,轻声问她:“要去哪?”
她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答:“去对面那座山头。”
想了想又多说了一句:“灵葵不就是住在对面那座山头的么?”
感受到离焕之讶异的视线,她轻声解释:“诚然我那时还是棵树,却也是有灵识的。”轻笑一声又说:“这谷中大大小小的八卦我可知晓的不少。”
离焕之听了她的话,调了云头的方向,轻浅的笑了笑:“那你说说,你都知晓了些什么?”
她挑了挑眉,忽而想起东边的那只老鼠,传闻逐绪是一只锦毛鼠修成人形的,又酱酿酱酿了三两千年便飞升了,天帝给赐了个封号,朝华君。
朝华君生得一副好皮相,九重天上明里暗里思慕他的人可谓不少,他的性子向来温和,常有胆大的小仙倾诉衷肠,表明心意,朝华君也只是浅淡的笑了笑,温声细语粗略几句,先是感谢再是婉拒。
朝华君常说,能得旁人的青睐本身便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没那个意思婉拒便可,实属没有必要字字诛心,叫人伤情又难堪,此情此景若是他日他身处这番处境里,倘若旁人恶语相加,与他又是何般滋味,做神仙么,也要设身处地的为旁的仙想想。
凌霄殿上,北海帝君与天帝告了假,便神色匆匆的离去。
慕言,北海帝君的长孙,近日婚期将至,北海帝君虽不是十分的满意这桩婚事,却耐不住慕言的执着,着手准备大婚事宜,请柬更是天上地下撒了个遍。
雾宫也不例外的收到了一份,朝华君拿了帖子轻叹,慕言幻迎两人,如今能修成正果也实在的不易。
幻迎,东海排辈儿里辈份最高的,东海帝君也要唤一声姑奶奶的。
东海,北海两家向来亲厚,小聚宴请那是常常有的事,一日,东海帝君备了席,宴请北海帝君一家,明面上两家长辈称着许久未见小聚小聚,明面下则是有意凑合着慕言和东海帝君的小孙女青禾公主。
两家来来回回好几次了,每每用的理由都无甚区别,谁都能看得出来这点意思,慕言暗暗无奈,也只好装傻充愣,难得糊涂一回。
几人正寒暄着,筹光交错着,正是兴致头上,却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东海帝君何等威风人物,却也只得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恭敬的唤了声姑奶奶。
慕言直勾勾的看着幻迎,一声姑奶奶令他醒了神,眉梢挑了挑,诚然他没有看错也没有听错,确然那声姑奶奶是东海帝君唤的。
幻迎是东海老帝君的长女,可谓受尽宠爱,老帝君天罚未过,在临终前,心中最是放心不下的还是这个女儿,便紧着所剩无几的灵力在西殿搬了一道禁制,只有幻迎能进能出。
老帝君仙去,幻迎待在东海内容易触景生情,便出了东海。
这一走就走了数百年,她看透了鼎盛与凋敝,再踏入东海,她的心早已静的四平八稳,四处瞧着,与当年无二分别,并未有何变化,在往里去,传来了几声开怀大笑,细听时又听不见了,幻迎加快脚步,立于时花殿内,稍稍尴尬,一屋子人,大眼瞪着小眼。
“姑奶奶。”
幻迎闻声望去,点了点头,示意大家继续,不必因她坏了兴致,招呼了一声便离开了。
幻迎离开后,东海帝君提了一嘴,这位姑奶奶从老帝君仙去那时算起,已经三五百年不曾回过东海了,便是如今能想的通透回来了,甚好,甚好。
…………
自那一日后,幻迎的音容笑貌在慕言的脑海里绕来绕去,久久不能忘怀,又去了东海好几次,却再没有见到过她。
三月后,北海帝君相邀东海帝君,亦欲定下慕言青禾这桩亲事,婚期当然越快越好,东海帝君却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的看着北海帝君。
北海帝君问:“帝君可是有何难言之隐?”
东海帝君深深的叹了好大几口气:“亲事先行定下,婚期在往后推迟推迟罢,族中那位姑奶奶劫数至了,近日去了凡界历劫,此情此景,实在不宜大办喜宴。”
北海帝君颔了颔首,觉得在理,长公主如今回了东海,那确然是不妥。
慕言抱着双手,靠在殿外的柱子上,微敛着眼,漫不经心的听着殿内传出的谈话声,眼眸中有隐晦的微光闪过。
第二日清晨慕言遣了人告知北海帝君,他要闭关,时间不定。
实则他确是去了凡界。
慕言去凡界前先去了一趟雾宫,前后与朝华君说了一道,朝华君听了却没有慕言那般开怀,是以多加提醒他,劫数不可过多干预,若是劫数被乱,后果难料。
实则也确是如此,他还记得那一日,慕言伤痕累累的来了雾宫,惨白的脸咧着一抹笑,那笑与往时不同,十分苍凉伤情,唇角颤颤,慕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不及开口便晕了过去。他把人安置好后,暗暗叹息,与其说慕言是去助幻迎渡劫的,不如说慕言亦是去历了一场劫难,如今落得一身情伤……情这一字真真是碰不得的,伤情又伤身。
慕言醒了后什么也没有说,日头沉时,留下一句“此去经年如同虚幻”便离开了。
那一别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慕言,如今……他捏着帖子掂了掂,清风月朗,花开月圆,慕言苦守多年,能够有一番好的结果,他也是止不住的替他高兴。
饬捯妥当后,他闭了门就出了雾宫,招来一朵祥云,一路自北而去,离慕言大婚还有几日时光,故而他也不急着赶路,悠闲的赏着四周之景。
转眼便到了慕言的婚期,距离开宴尚且还有三五个时辰,他挥出一道仙泽加快了些速度。
“朝华君。”
闻得身后有人唤他,缓了云头的速度,侧首回望:“娴乐仙子,熹芜上仙。”
熹芜上仙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寒暄几句,三人都是去北海赴宴的,自然是一同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