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众人纷纷在宴席的两侧附和着高台上皇帝的话语,顺着皇帝抛出的名头,落井下石的有,沉默不语的有,感慨摇头的有,这一场戏的高潮看似是对着宋家指向的刀锋,实际也许这场在皇帝眼中的美戏,也是他掌管朝代腐朽的开始,一个偌大的宫廷和官场之中,无人敢反驳,无人敢向这个昏聩无能,识人不清的皇帝说不,清官无一人,奸佞附庸之人遍布官场,无人与之抗衡,没有顶天立地的人撑住一个国家,这个国离亡败又差多远?
也许这一刻,宋老将军也真正看清了,一个朝廷的腐败一个国家的衰亡,想要靠一个一人之力,撑住这个千里之堤早已溃败的国家谈何容易,没有人有这样的能力,让一个根基败坏的国仍旧维持表面的风光,更何况这个皇帝也未必会让这样的人活着。
根基已坏,谈何民生安,谈何生灵愿。
宋老将军面上不显一山一水,继续扮演着自己那懦弱无能,唯唯诺诺的样子。
他重重一跪,年事已高的他依旧跪的挺拔,如同边疆的柏树,常年屹立不倒,就那样守卫着一方,令人心安。头上的白发早已过半,是这位老人为国家尽心尽力,厮杀战场的证明,而如今他决心不再为了这个腐朽的国家拼命和劳碌,他想起了慕家那位家主的话,也许是他太愚忠了,到现在才看明白,这个国家早已崩塌,留存下的安宁只是表面的平静,风雨欲来,大厦将倾,而这些官员和皇帝仍旧在把精力用来内斗,一瞬间宋归远这位异常沉稳的人,竟然想笑,笑自己拼劳半生,还是落了这样的下场。
“陛下,臣有所求,臣年事已高,早就该卸甲归田了,臣想要回乡养老,至此之后不再踏入朝廷和战场,不知陛下可否恩准。”宋归远行了一个很标准的礼,头重重扣了下去,态度诚恳。
这一招已退为进,怕是谁也没有料到,毕竟宋归远自十几岁征战沙场开始,大家就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的结局是卸甲归田。
通玄帝微微愣了愣,便假意留了宋归远几句,之后便摆摆手,意思是放他卸甲归田。
还要做出一副惋惜的意思,表达他对于年事已高将军的爱戴之情。
另一边慕殷顶着周围官员鄙夷的目光,面不改色的夹起一块糕点,细细品尝。
内心却在说,“还凑合吧这味道。”
慕殷知道周围的这些人无非是在鄙夷曾经慕家通敌叛国的罪名,对她这个罪臣之女,有惋惜怜悯也有鄙夷憎恶。
她自然不受影响,这些异样的眼神早在她儿时就看到过,那时候,恶意和同情向她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各路的刺杀,有皇家的也有过往的仇家,大概没有人会想到她会活到今天。
坐在末尾位置的她只是静静的听着前方传来的消息,大家都在偷偷的讨论着宋大将军宋归远和陛下的对峙,宋大将军请求卸甲归田,大家心里都知道,这一场杀意毕露的对峙,宋家峰回路转,得到了短暂的喘息。
月色在头顶静静照耀着,洒在慕殷的脸上更显的柔和不已,众人也有投来表示欣赏的眼光,若是当初慕家没有经历这样的事想来是任何一家都难攀上的贵族女子,可如今却是无人敢与之交谈和攀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宴会结束,终于慕殷要离开这个无聊的地方了,当然她这次来也不是无功而返,她派出去的人也要渐渐显出效果了,通灵帝,就让你再活些时日吧,到时用你的血祭奠那些为你死去的万千亡灵们。
慕殷正打算随着人流逐渐退出皇宫走向宫门,身后一声爽朗清脆的声音喊住了她。
“慕家家主,且慢!”宋迟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脸洋溢的笑意看着他。
慕殷转头就看到,人头攒动的人群中,有一个俊朗的少年在笑着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又是月光加持的原因,她的心脏在不断的跳动,跳动到她能听见声响。真是奇怪啊。
周围的人群,纷纷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原来是宋迟宋小将军,那便不奇怪了,两人之前在慕家的宴席上见过,慕家负责接待战胜归来的将领。不过这宋小将军难道不知道这慕家主是罪臣之女吗?朝中几乎无人敢与之攀上关系,终归还是年少无知。
周围的人纷纷加快脚步,远离这是非之地,不愿让任何荤腥沾染上自己,否则小命不保。
慕殷站在原地,转过身子,看着这个少年又是那样嘻嘻哈哈的走到她的面前,果然美貌这个东西就是会让人神清气爽,让她今晚无聊的情绪得到了微弱的解脱。
等到宋迟走到她跟前,她带着笑意像往常一样开口“这周围都无人敢接近我,你倒是大方,就这样喊住我。这下所有官员都会觉得宋家和慕家有牵扯,对宋家名声不好。你不知道吗?“
宋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开口说了句和这些无关的话,“你看起来现在心情不错,对吗?“
慕殷没有回避,“是呀,被你看出来了,对着那些官员本家主很难有什么开心的情绪,一个个都要死不死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慕家主真是敢说,要让刚刚那些人听到,非要瞪死你不成。”宋迟捂着胸口,在宫中的过道中开怀大笑,传来回声,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关键是就算这话被皇帝的探子听去了也没辙,这算啥事啊。
慕殷听着边上少年的开怀作风,笑笑摇了摇头,加快了脚步,表示不想和这种看起来傻子的人一起走。
“哎!慕家主,你走这么快作甚,倒是等等我!”宋迟快步追了上去。
等追了上去,宋迟压低了声音。
“慕家主,我这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宋慕两家真的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谁也逃不掉也走不掉了。”压低声调的嗓音有着独特的少年韵味但又多了些什么东西,呼吸在慕殷耳边徘徊,弄的她怪痒的,慕殷忍不住将头向另一边偏一些,宋迟见此拉开了一些距离。
拉开距离的宋迟又变回了那个开怀的少年,没有了刚刚的压迫和一些她说不清道不明意味的东西,果然,宋迟这个人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