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没有人记得那一天的冲突,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夏又晴他们甚至都没看见易一易二,以及任何一个昨天来过他们院子里的人。
“他们怎么都不记仇啊?难不成和写书的一样健忘?”
“记仇又有什么用?”陆拾把濯尘放在垫子上,盘腿在旁边坐下,胳膊肘撑着桌面,脸上似笑非笑,“他们师父都不来了。”
“没断奶吗?师父不来他们就不动?”
“嗯。”陆拾眯眼答应了声,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点。
今天来上的是术法课,不知是因为谁招呼过,还是大家终于明白过来,陆拾才是这个屋子里唯一的结丹,今天终于是没了那些恼人的声音。
甚至上课的时候,屋子里也比上次安静多了.
下课铃响的时候,似乎屋子里的人都松了口气,那个来上课的先生连话都没说完,带着自己的东西就走了。
夏又晴不过是思考了下为什么的功夫,一抬头,屋子里就剩下了陆拾一个人。
他倒是不着急,慢悠悠站起身,出了门。
“这好像不是回去的路啊?”
“……嗯。”
夏又晴在剑内默默翻了个白眼,腹诽道:“和别人说说笑笑,和我就有一句没一句,这人也太下小心眼了吧。”
下山之后,陆拾阔步向左边那条岔路口走去。
约摸走了两三个时辰,遇到的人总算是多了起来,瞧见陆拾那一身半永久的黑衣,点点头就走远了。
倒是快见到入口的时候,里面走出来一个熟人。
陈莺歌抱着个盒子从拐角处走了出来,看见陆拾,眼睛亮了下,“陆师兄,你这也是要去炼器堂吗?”
“是。”陆拾扫了眼她怀里的那个盒子。
陈莺歌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师尊说之前的葫芦不能用了,让炼器堂重做了个。师姐们都没空,就让我来拿了。”
“这样吗?”陆拾笑了下,往旁边走了一步,让出条路来,“那我就不拦着师妹了。”
“……”
陈莺歌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一步一回头地离开。
“我觉得这姑娘指定是喜欢你。”
“嗯。”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夏又晴捏着下巴,打量着陈莺歌已经消失不见的背影,“长的还是多可爱啊。”
越过“炼器堂”的石碑,陆拾背着剑,拾级而上。
听到夏又晴的话,连头也没回,“管我什么事?”
“人家喜欢你,你喜不喜欢她,好歹也得和她说一声吧?”她屈起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得不到任何回应的话,不是会很着急吗?”
“如果所有人喜欢我,我都要去说一声,那我还有时间去干自己的事吗?”
“话虽如此!”夏又晴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在剑内来回走了两圈,“可就你这坏脾气,眼瞎估计就这一个吧!”
“……”
陆拾在石阶上站定,深吸两口气,平息下胸腔内差点安耐不住的烦躁,眼睛一撇,那剑就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往后缩了缩,一时又觉得好笑。
上辈子那些糟心的日子不说,这辈子回来,他受的气也真的不算少,怎么就总是被这玩意给气到?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里面的夏又晴似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委委屈屈却在大义凛然地声音在脑内响起,“算我说错话了!大不了,大不了我喜欢你。”
“……”
一片枯黄的叶子从树边的枝头上掉下,轻飘飘落入两边的溪流,涟漪缓缓扩散,水面恢复平静,树叶却随着水流飘远了。
“哼,谁稀罕。”
“不稀罕拉倒!”
陆拾按住微微翘起的唇角,继续往前走,“指不定你长什么样,我要你喜欢?”
说起这个,夏又晴可就不平静了,她一向爱美,也觉得自己挺好看,是向来听不得别人说自己不好看,“我跟你说,我长的可好看了!就没人说过我不好看……”
“那有人说过你好看吗?”
这可问倒了她,她捏着下巴在虚空中坐下,左想右想,好像确实没什么人在她面前说过自己好看。
可她自己又狠狠摇了两下头,“谁没事在别人面前夸人好看?”
“谁没事会夸自己好看?”
“我这叫有自知之明!”
“人世有句话,你听过吗?”
“什么?”
“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麦瓜?麦瓜是什么瓜,甜吗?”夏又晴砸吧了两下嘴,而后终于反应过来,“不对,你说谁自卖自夸了?我卖什么啊?”
上挑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角都带着光,粉红的舌尖撬开微闭的双唇,顺着唇部转了一圈,最后确实一句话没说。
最是春光乍泄,冰雪消融。
此时,陆拾也终于站定了,两个拎着大锤的弟子挡在了他的面前,“炼器堂重地,闲杂之人,不得擅入。”
“我是来——”
话音未落,一人从远处翩翩走来,朱青色的衣裳与这地方似乎格格不入。
刚刚还拦着陆拾的两个弟子瞧见那人,立刻收起锤子,拱手行礼,“师叔。”
那人抬手示意,眼睛却死死盯在陆拾的身上,“你就是陆拾。”
“是。”
“昨日你打伤了本座两个弟子,今日居然还敢来炼器堂?!”
随着话音落下的,是如恶虎般冲撞而来的威压,压的两名弟子已经跪倒在地。
陆拾脸色铁青,像是在强撑着不服输,牙关闭的铁紧,最近殷红的血液流出,却始终站立如松。
“哼!你伤了本座弟子,本座本不予计较,但你今日既然来了,那本座就替你师父教训教训你!”
青衣人说着便抬起手,掌心灵气四溢,看样子是准备对他下狠手。
陆拾眸光闪烁,脸上惊恐万分,脑里却还和夏又晴说着话,“你就不准备帮帮我?”
“你又死不了……”她抱胸坐下,慢悠悠吃着东西,脸颊如同仓鼠般一动一动,“再说我这个老王的瓜还没卖出去,没时间帮人!”
看样子,是真生气了?
陆拾下意识想抬起手摸摸自己的鼻尖,但又想起现在的处境。
明明就想好了顺便来激怒这个人,可怎么现在越看他就越不顺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