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了,跌坐在地上,摩挲着陆拾刚刚丢过来的那几颗灵石,喉头滚了好几下。
就在夏又晴以为他要把这几块灵石吃了的时候,那人又珍惜地揣进了怀中,张嘴,声音嘶哑如破风的茅屋,“你去交灵石的时候,多给的灵石,他会给你换成药。”
“那如果我不交灵石,只想换药呢?”
“……”那人嗤笑一声,上下打量了陆拾几圈,“我不知道你是犯了什么事,但来这的,那些人可不一定想看着你出去。你就没发现,你体内的灵气已经开始减少了吗?不交灵石?要么饿死,要么疯掉。”
那人没有说完,背着背篓站起身,拿锤柄当拐杖依着,作势就要往前走。
“这个地方还真的是古怪。”夏又晴叹了句。
根据临走时候听到的几句话就知道,能来这里的,大多都是犯事被门派记住了。
来的时候夏又晴就有点好奇,这里的看守不过结丹,比陆拾的筑基也就高了一阶,但这里的人居然大多倒是练气,没几个到了筑基。
这就有点生气了,一堆练气能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但要是在这里,修为会逐渐消失,那这一切就可以解释清楚了。
不过,夏又晴还有件事弄不清,“灵石这么多,肯定是福地,怎么会修为倒退呢?”
陆拾没回话,手里的灵石转了又转,片刻后化为一滩灰尘,消散在风中。
夏又晴越想越害怕,明明待在剑内不可能感受到外面的环境,却觉得一股冷风从脖颈处吹过,她缩了缩脖子,“不行,陆拾,我们得早点出去。”
“仙女连这里都解决不了?”
夏又晴昂了昂头,“不可能!”
“那就留下看看。”
“不!”赶到陆拾开口嘲讽之前,夏又晴又补了句,“仙女不能在这地方呆着,太脏了。”
陆拾脚步一顿,眉眼低垂,嘴角微扬,“也是,脏透了的地方,谁会愿意呆着。”
“对啊。”
他没再附和,只沉默着走向那个管理的地方,面前是温暖的夕阳,身后是无尽黑暗。
陆拾不理自己,夏又晴也不在意,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将留下的两块验灵石递给桌后人,陆拾想了下,又从背篓里拿出了两块下品灵石放在了桌上。
那人看了陆拾一眼,示意他伸手,将一个小布袋丢了过来。
“这个——”
陆拾的话还没说出口,门突然被撞开了,阳光从逃了进来。
他眯起眼,就看一人跌跌撞撞,跪倒在地,捂着自己流血的肩膀,看见了管理人,就想看见了救星,眼睛瞪的老大,“有人疯了!”
桌后人立刻起身,抽出剑就冲了出去。
夏又晴有心想看,但碍于自己现在还是把剑,伸长脖子也看不到,只能催促着,“陆拾,快快,我们出去看看!”
陆拾掂了掂小布包,对着跌坐在在地的那人笑笑,揣进了怀中,慢悠悠走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夏又晴连尸体都没看到,就只有那把还没收起的剑尖上滴着的血证明了刚刚那场战斗的存在。
一群人围在旁边,没有说话,眼神中带着绝望,不知道是不是从那具根本不存在的尸体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陆拾看了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们回去没多久,屋子原本的主人也回来了,眼下乌黑一片,看见陆拾也没说什么客套话,从怀里掏出个硬邦邦的馒头啃完,就躺上床睡觉了。
等到那边的呼吸声平缓下来,陆拾才翻出那个小布包,伸出手指捻起那并不多的药粉,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皱的越发深了。
“这啥啊?”
万籁俱静,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陆拾手一抖,指尖那点药粉全扬了。
他也不在意,拍去身上残余的那点药粉,复又躺下。
今晚,似乎安静的有点不对劲了,陆拾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又晴咬下自己最后一根存活,嚼了半个多时辰才咬下一口,欲哭无泪。
再不出去,她都没东西吃了。
“想吃卤鸡,烤鸡,烧鸡,扒鸡,口水鸡,小鸡炖蘑菇!”
筑基之后,修士基本上就不需要吃东西了,可陈舒年也顶不住一个人一直在自己脑子里报菜名,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你属狐狸的?”
“我想吃东西!”
“不说你能不能吃,这地方去哪找小鸡,去哪找蘑菇!”
“我是蘑菇!”
陆拾回头看去,原本已经睡下的人突然坐了起来,眼睛瞪的滚圆,死死盯着他的方向,“你醒了?”
“……”
陆拾握紧剑柄,缓缓靠近。
原本已经呆滞的人突然扭过头,直愣愣地看着陆拾,咧开嘴笑了,“我是蘑菇!”
眸光一冷,陆拾手腕一抖,裹着剑的布条兀的散开来,露出寒光四溢的剑刃。
那人却像没看见他的动作一样,脸上的笑越来越大,嘴角裂开,鲜红的血液流出,染红了整张脸。
陆拾却停了,“现在你还想救他吗?”
“……魔气入体,救不了。”在夏又晴的感知中,眼前这人已经变成了纯黑色,体内几乎没了灵气的踪迹。
但看着样子,他估计也成不了魔。
影起剑落,鲜红的血洒落满地,渗人的笑声终于消失。
陆拾往后退了一步,手腕一抖,挽了个剑花,剑身上残留的血滴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瞧着地上那具尸体,夏又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刚想静下心想想,陆拾却悠悠开口,“入了魔,是不是就没人愿意救了?”
这一句话一下把夏又晴的思绪拉了回来,想到了上一辈子看到的那个魔君,身着黑衣,依靠在高高的王座之上,实力强横,万人之上,一身孤寂。
也不知从哪来的豪情,夏又晴拍拍自己胸脯,“有我在,你肯定不会入魔的!”
“哦。”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夏又晴还想说什么,脑后一凉,回过头去,那个明明已经倒下的尸体居然又坐了起来,咧开嘴笑了。
“我是蘑菇。”
“陆拾小心!”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床上的尸体兀的炸开,黑屋笼罩了整个小屋,一道看不见的壁垒隔断了陆拾和黑屋。
陆拾咬牙吞下遍身灼烧感引发的疼痛,眼也不眨地盯着半空中那把漂浮着的剑。
终于,黑雾散去,濯尘落入陆拾怀中。
他想问问她怎么样了,但想了半天居然发现自己根本没问过她的名字。
“喂,还在吗?”
无人应答。
捏住剑尖,陆拾轻轻掰弯了一点剑身,预料之中的疼痛感却没有传来。
里面的人,好像真的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