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珠宝在阳光下散发熠熠光辉，闪瞎了眼睛，却照不进老叟黑暗墓地。

　　他失声痛哭，于墓地前长跪不起。

　　双膝深陷泥土，忏悔说道：“王小二嘲笑我衣服破旧，我想买一件体面的衣衫，堵住他的臭嘴。可我实在是没钱，就想着去赌场碰碰运气，谁知越赌越上瘾。爹，你原谅我行吗，我再也不敢了，别放弃我。”

　　“回来吧，爹，我不能没有你！”

　　“爹——！”

　　老叟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纪葵唏嘘不已。

　　神魂老头暗暗说道：“人生在世，且行且珍惜。小丫头，好好珍惜老夫吧，老夫早已不在人世，说不定哪天也会像老叟一样，离你而去。”

　　纪葵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急，但是你先别急。”

　　让她看完故事再说。

　　祝豪南黑化造成的动静惊起门派注意，盛衡派派人来压制。乌压压一片红云白瑾服饰弟子御剑飞向祝豪南，纪葵定睛一看，领头人竟是成冉冉。

　　他们飞到祝豪南上空，确认屠城之人的鬼气与他一样，一个弟子嫉恶如仇道：“妖魔做派真令人作呕，诸位同门，结阵迎敌，杀了这个魔头！”

　　祝豪南自始至终从未抬眸，双手握住墓碑，额头虔诚抵住，喃喃道：“好吵，爹，我杀了他们，留你一个清幽的环境，好不好？”

　　纪葵薄眉微蹙，他已然屠城，再执迷不悟对仙门动手，绝非明智之举，盛衡派为了对付他，请了三个金丹巅峰的弟子与执事，以及无数金丹初期和筑基期弟子。祝豪南由人所化，身体不如妖兽坚硬，又是刚刚凝聚的化灵，气息不稳，全靠怨恨支撑，决计打不过他们。一味负隅顽抗，只会徒增痛苦。

　　身形一动，纪葵要冲上去。

　　神魂老头连忙道：“你干什么，别冲动。祝豪南屠了整座城，作恶多端，他死有余辜活有余罪，盛衡派哪怕杀了他也是对的。何况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你再帮祝豪南都无力回天，此时在他的幻境里，别被迷惑！”

　　与此同时，盛衡派弟子与祝豪南打了起来，数十道灵力交相碰撞，发出刺眼光芒。

　　纪葵冷眼旁观，笑得奸诈：“帮祝豪南作甚？当然是趁他病，要他命！”

　　把怨恨移植到无辜之人身上，屠变全城的渣仔，不值得她可怜。事前再令人痛惋，也是活该！

　　维持幻境需要很多鬼气支撑，祝豪南耗费鬼气给她看自己的记忆，无非是要她明白他的痛苦，分享痛苦，痛苦就会减半。

　　老叟死后，常年活在痛苦回忆之中，祝豪南的怨气与悔恨堆积如山，快将他折磨疯了。每有一个弟子进入洞穴，他便将记忆幻境拖出来，一遍一遍播放苦痛，想要让他们理解他。

　　盛衡派与祝豪南打了起来，灵力四分五裂，幻境中打斗十分真实，纪葵生怕受到波及，离远了一里由有余，远远看着他们打架，一眼瞧出问题所在：“他的死结在怨恨上，是不是只要不被仇恨蒙蔽，就能突破幻境了？”

　　老叟的事已经结束了，盛衡派弟子与祝豪南打斗已不在他所怨恨的范围里，她却还在幻境里出不去，根本解释不通。

　　唯一可能的是，幻境并非普通幻境，而是阻挡她出去步伐的高等幻境，一旦受祝豪南情绪影响，她将永远被囚禁在幻境里。

　　神魂老头欣慰道：“猜的对，但凡受到祝豪南一丁点的情绪改变，你将永远存在于幻境之中，永无出头之路。”

　　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在纪葵猜出来后才告诉她真相。

　　纪葵额头三道黑线划下：“所以，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凡事不亲力亲为怎么行？小丫头，即使我告诉你了，你确定能不受幻境影响吗，相由心生，你早早知道答案又如何，还能屏蔽感知不去看祝豪南的幻境么？知道了答案，你会更加在意情绪波动，影响更甚。况且那不是你真实历练。我在磨练你，为你好！”

　　“……”

　　行。

　　当她没说。

　　跟老头讲道理，比不过。

　　他吃过的盐比她咽过的米还多。

　　“所以我现在没出去，是不是已经受他故事影响了？”

　　无论是对他身世情感的怜悯，还是对他作恶多端的仇怨，只要情绪因为他产生矛盾，幻境就是成功的。

　　祝豪南不仅仅要把他自己困在幻境中，还要把筑基灵境的每个人都困在里面，和他一起忏悔，让所有人记住，世界上有一个最伟大的父亲，和一个最混账的儿子。

　　“应当是。你不怜悯他，而是产生了名为唾弃的情绪，唾弃他的作为。就在刚刚，这种情绪被幻境之灵捕捉，以此为媒介，将你永远囚禁于幻境中。”

　　“如何破解？”

　　“灵力大过祝豪南，撑破幻境。”

　　纪葵倒抽一口冷气：“大爷，你的意思是，让我在幻境中修炼至金丹期？”

　　金丹期何其难以突破，需要巨大元素支撑，幻境里全是鬼气，元素几乎不流动，纪葵就是突破筑基中期都很难，遑论金丹期，简直痴人说梦。

　　“我的表达没问题吧，就是你想的那样。”

　　“不如直接让我去死，死比修炼简单。”

　　“你想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首先要有必死的决心，其次选择死法，烧死，饿死，渴死……这些死法死状凄惨，身处幻境无人收拾，你会曝尸荒野，如果不在意的话，请便。”

　　“……我选择幸运死。”

　　“有这种死法？”

　　“也许。”

　　她胡言乱语，神魂老头竟也随她接上话头。

　　回归正题。

　　此时祝豪南已经被盛衡派弟子制服，将他收押至一个画了封印符的乾坤袋里，看押至盛衡派。

　　盛衡派最后决断不用想，纪葵也知道。她既然在筑基灵境见到了祝豪南，那么当初盛衡派一定没杀他，而是把他关押到这里，永生永世不见天日。

　　这里的惩罚，比死还痛苦。

　　幻境没演盛衡派发落祝豪南的那一段，把祝豪南收到乾坤袋里之后，从他的视角，纪葵看到腰间绑着乾坤袋的成冉冉与其他弟子一起为城里的人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