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晗落在沐清身边,看了看结界里的小乐晗。
一大一小两个乐晗隔着结界,两两相望,一模一样的两双眼睛对视,从对方眼睛里找到自己的身影。
小乐晗惊呼出口:“你是谁啊?”
大乐晗翻了白眼,她小时候真就傻成这样啊!
小乐晗还在不停的问“你是谁”的问题,大乐晗插着腰教育小乐晗不能随便信别人的话,他们是好人,姓柳的是人渣。
沐清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心里忽然冒出了疑问——小乐晗和大乐晗长得是很像,可是为什么就是有点奇怪的感觉呢?
感觉那个睁着大眼睛抱着小精灵的孩子不会长成乐晗这个模样。有点,长残了的意味。
沐清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虽然也没什么卵用,但还是勉强把心头的疑惑压了下去。
沐清拦在大小乐晗之间,摸摸这个的头,顺顺那个的毛,把两只都哄好了,才和乐晗商量:“剩下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沐清指了指余下的耍猴的,他们大多受了重伤,死不了,也不会活的太好。
“不知道。”乐晗冷冷的说,“那个……他说要我向善的,但我好像给忘了。”
乐晗转身,随手把那根鞭子摔在一边,乐晗强劲的灵力灌注其中,生生把鞭子也撕成了碎片。
她头也不回的说:“若是以前,这些杂碎肯定连渣都剩不下,可是现在……”她顿了一下,忽然看了看结界里的小乐晗,“可是现在,我不想杀人了。”
她不想杀人,堆在她身上的杀孽太多了,她还了八百年都没有还清,不可以在轻易造杀孽了。
这个想法,是在乐晗看见小乐晗出现时就有的。
小小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如果可以代替小时候的自己做出选择,那些痛苦的往事就一件都不要发生了,不会有别离,不会有悲伤,也不会之后之后八百年的孤独与惆怅。
这也算得上是向善了吧。
沐清揽乐晗入怀,低嗅她颈肩的香气,轻声道:“不管怎么样,我陪你就好。”
我陪你就好,再不会留你一个人七天七夜。
我陪你就好,再不会让你心灰意冷。
我陪你就好,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身边就好。
喜欢的是你这个人,然后尊重你的决定,我能做的,就是陪在你身边。
连沐清自己也不知道,他这样立于天地之间而不败的神明,风神沐清,是近乎卑微的爱着这个神秘的新神。
若沐清自己回忆,是不是从北冥大荒初见之时起,那个挣扎着发疯、痛哭流涕的少女,背着阳光跌进自己怀里,她从天而降,是不是就注定了跌进自己心里之后,被沐清近乎卑微的爱着。
为了这个女人,他在北冥大荒险些丧命。
为了这个女人,他抛下什么都不管就粘在她身旁。
为了这个女人,他还险些和诸神翻了脸。
但沐清更清楚,因为这个女人,他看过世间所有绝美的景色;因为这个女人,他有了此后千年万年岁月里的目标;因为这个女人,高高在上的风神沐清,也会去诓骗一顿酒菜;因为这个女人,神,有了情。
从未体会过情爱的风神不知道,爱其实并不卑微。
爱是一厢情愿,爱是默默付出,爱是平凡日子里的锦上添花。
任何爱情从来都不卑微。
那是对自己选择的负责,是对自己的承诺。
爱情,是很伟大的力量。
沐清抱乐晗更紧,在不知名的境地之下,周遭变故丛生,只有这个女人和自己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
情至深处不自已,所以沐清把身边还有一堆小电灯泡的事全忘了。
乐晗通红着一张脸,气冲冲的把他推开,逃也似的跑了。
沐清也不好意思的挠挠脸颊,转头对上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你们在干嘛?为什么不亲亲?”
沐清大惊,蹲下身子来也教育小孩,“你刚多大点,非礼勿视,非礼勿看,非礼勿闻,懂?小孩子家家的管那么多干嘛?!”
小乐晗笑眯着一双大眼睛,抱着多肉,直直的看着沐清,一脸懵懂的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
但那玩味的表情,分明就是什么都懂嘛!
乐晗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都快后半夜了,睡不睡觉啊!沐清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沐清撤掉结界,牵起小乐晗的手,又给几只灵猴灌了点灵气续命,去追乐晗了。
小乐晗一手抱着多肉,一手被沐清牵着,小孩儿悄悄拽拽沐清的手,给沐清比划比划,让他蹲下。软糯糯的小奶音在沐清耳边说,“你和那个姐姐睡觉觉了吗?”
沐清石化了一两秒,然后“噌”的一下站起,又把小孩捞起来抱在怀里,低着声威胁到,“你再瞎说话,我就让那个姐姐使劲揍你的小屁股。”
小乐晗眨巴眨巴眼,淡定的表示,“我觉得那个姐姐没有那么听你的话。”
沐清再度石化。
可笑,从进苍州境起,沐清石化好几回了。
等沐清摆脱石化的模样,乐晗也嫌弃他走的慢又走回来了。乐晗点点他怀里的小乐晗,然后带着几只灵猴和沐清一起一路奔驰回家。
到西南漏屋的时候,当真该是后半夜了。
虽说乐晗现在是介于那个疯子和正常之间的状态,虽有了不知道哪里来的灵力傍身,可说到底还是废人之躯,不久就晃晃悠悠的睡着了。
小乐晗抱着小精灵和几只灵猴也都是疲惫不堪,也都三三两两的睡成一团。
一屋子,只有沐清保持清醒。
沐清安顿好一屋子的生灵,轻轻关了门,又给整座院子布下结界。独自一人,闪身没了踪影。
沐清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刚吃饭的那家酒楼门前。
酒楼大门紧闭,窗户合拢。只有刚才沐清他们吃饭的雅间还亮着烛光。
夜深,这样寻欢作乐的场馆生意正好。
果然是出事了。
沐清阴沉下脸,隐去身形,走进酒楼,一晃,到了那间雅间。
雅间里一个三个人,躺一个,坐一个,站一个。
躺着的是酒楼的胖老板,沐清走过去仔细看了。七窍流血,中毒而亡。
剩下的两个人,一人衣着华贵,黑底滚着金边,坐在搬来的太师椅上,撑头皱眉。他长的还算年轻,看起来而立左右的年纪,紧紧皱眉时,眼角也有些许皱纹。
另一个衣着普通,肩膀上打着一条白巾,是穿堂的小二,佝偻着腰一脸惊恐的站着。沐清靠近他,还能感受到他两股站站,怕是下一秒就要跪下了。
沐清寻了个合适的位置,静静的看着。
良久,坐在太师椅上的那个男人沙哑着开口:“是他自己慌不择路,喝了那壶荷花酿?”
小二看起来很畏惧这位爷,忙低腰颤抖着说了一声“是”。
那位爷摇摇头,低吓了一声:“愚蠢。”随即叹了一口气说:“修仙之人喝了之后暂时失去灵力,普通之人喝了必死无疑,我是没嘱咐过你们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然愤怒,从太师椅上猛地站起,一甩衣摆转身就走,推开门还恶狠狠的说:“死了也是活该。”
小二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位爷推开门,门外站着一干人等,见这位爷出来,均是弯腰行礼恭声敬道:“柳仙首。”
沐清一怔,一股狠辣瞬间涌上心头,恨意沸反盈天。
原来这就是那位柳仙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