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妞子好像要在最后一场秋雨落下前赶回蜀山。李京玞恋恋不舍地挽留她多待几天,到那时她再露几手看家本事,让她一饱口福。可是时光再难倒回去,黑妞子还要赶回去布置中秋过节的事务,嘱咐小徒弟在她离开后要认真练剑。一众师姐妹拿出几包喜欢喝的果茶以及布匹给她备上拿回家去,算作赠礼。王攸莉郑重其事地拿出银锭五方,金锞五方予她作盘缠用,是清阳宫的一番美意。
可雨却不听使唤地在一切备齐前又阻了一回山路。那么艰难的回程,让褚燕儿揪心极了。她将私人用的斗篷,用黑鸟翎编织的,送给来客的她穿。那时便可游刃有余地归蜀。李京玞则用短刀刻了一个平安命牌给黑妞子师父祈保平安,上漆朱色,笔锋扁圆。两人忸怩了两下,在众师姐妹们面前尽显小女儿情状。
一众人从早晨天刚蒙蒙亮就开始等雨停。可一连之几个小时雨势都未减小。而天雨,有如银灰色黏湿的蛛丝,撑开编织成一片柔软的湿网的故事,网住了整个冷秋的世界。那堆在天上的灰墨色的云朵,像在这古旧阴郁的屋顶的笼罩下,在萧萧歇歇的雨声中瑟缩不宁,回忆着过去的分秒。
马车终于在焦急的等待当中缓缓驶过来,穿过两座小雁门出清阳大道。风霜染红的枫林片片绽开了绚丽。怀揣着师父遗志的她还了夙愿,这让她能够轻身出去,轻轻地不带走一片云彩。
芳诺姑姑领了溟滨的手信一骑绝尘,从望天阁那头的山道追出来,要给黑妞子。黑妞子倒是不领情,只讷讷地接过来。而芳诺姑姑交待了两句,这才告退离开。
生命,仿似一朵莲花的开落,即使安静纤素或热烈咏伤,或落寞无语或璀璨神往,日子,仍在岁月的年轮中渐次厚重,那些天真的、活跃的、抑或苦思的灵魂,在繁荣与喧闹中,最终被刻上道道印迹。或者生命本是徒劳无功,终究是一场虚妄。经年累月之间,哪个人又何尝不是要倚仗这场虚妄来作思想。
黑妞子见芳诺话里有话,笑里藏刀,但谁没有在真实的世界里哭过一方烟雨,半帘幽梦?
芳诺姑姑见这般她又把那剑中泪,梅中香一并咽下去,顿感滚滚红尘,汪汪江流,人生无常恨。山弯道上,驻马行停,看她扁舟出去清阳,才回去禀报溟滨,故人之事已经处理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