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诞如约而至,盛况大不如前。各路要塞因贼人的叫嚣而关闭。往年间前来焚香祝祷的仙姑道人皆小心遴选过关,南坡十里余,设卡放行,为此卡在半山腰半路请辞的也不少。
池青隐和小佩州挤在人前探看,昨夜月已东升,今昼祥云满天……
此次仙姑独游海內而入此名山胜境者也有;此次仙长常宿山麓林窟之中慕名前来的也有。唯老宫娥倚着年长,携三五仙子同游,这里无不周详,有得卧处,不必早归。小叶仆僮早早打点望天阁宿院,干净整洁,予人方便自己方便。亦有中举进士上来观仪。時將暮秋,雅景尚多,白描残地,黄花堆积,或与其友寻芳踪访异地,或为风雨或为情。有林亭,有花卉盆茂,有出尘之勝景;端室巍巍,蒙然四峙的清阳群秀,山峰花阏;曲径烟矗,抬眼看去,目不睱接,真乃尘外仙境也。
门廊环构之处,摆起了珠玉饭食。蜀山黑妞子穿厚锦长衫飞袖,发穿玉环盛装出席,坐在熙熙攘攘的宾客席之间,李京玞跟她攀谈了半晌子话,又学她眼观六路,严肃持重。而无睱顾见姐妹们在后台上妆,自己好歹穿了个有华裾的坠裙,靓妆也扮上了头脸。席间还陈设有饶膳,奇味珍果,小叶仆僮上下盘点伺候,亦非世之所尝;金石丝竹,雅音清唱,术妪在旁匀息和之而为歌,实非世之所闻。
倩美人一曲歌毕,弯身谢席,一只大白蛾缓缓飞到舞榭歌台垂幕上,黑丝金龙的小绒茧织的纱纺还有些扯不紧,布面熨烫得不太理想。青净净的颜色突兀地出现在众路仙家跟前,一晃眼,盛世开场,一转身,繁华落尽,涟涟漪漪的丰灞桥千禧河水在她背影中落寞隐去!她紧张得过度了,有些失了声音……
悠扬间转笙箫,桥拱桥,任谁叹,这寂寞的声线横桓在山梁之上。倩美人携众穿越了历史之河,载得几个朝代的悲欢离合一样到达彼岸……
定格就是这么回事,爱恨间总是有些事情要被看穿的。这首曲子叫做《霓裳羽衣曲》。
她谢了幕,缓缓走下台离去。
沈仙伯就发现伊娆气若游丝,此时在席间的絮絮叨叨不过是硬撑下来的。通常,这样的表现在他看来,实在婉惜得很。而平时,她也是找不到人说她这些糟心话的。她气喘了好几声,有不明就理的人还想往深里探问,她只道着了风寒,不打紧。她本是不想出来见人的,想想也新鲜,不至于闷得慌。这几日她厌烦得很了,漫步图行,穿过经常声浪清越,就像清阳宫某些管理不到的地方一样,危险重重,其他人又怎知得到,不如常在清阳行走。
这就似她曾去的玉山脚下,清阳腹地,镇域四周里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到达新的森林和山麓,必有夕阳西下的时候,坐在美丽的草甸山岗上赏景……她有些出戏地想道,挑剔地吃了几个香酥梨。这是外面买来的,并不是本邦之物,听说今年雨水不足,果子产得少。心下里也挺纳闷,见生人环顾,只得按下不提。
旁边一观礼之人醒神提一茶盅,服香饼竟至饱腹!大快朵頤之际,还会拣一些点心放起来收住包好,王母诞后让书僮拿下山去送人。她也揶揄了自己好一回,真有些不识五谷杂粮精微之要义了。忙也随意吃了一两个,吃完便又想那粗茶淡饭,锦衣玉食的比较,只能独自暗暗垂泪!
丰灞千禧桥水淙淙环流,四周穿残荷玉莲游弋而过的游鲤不少,它们似乎被后面的投食激活了嗅觉,这些味道,是在河底零星享受不到的。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在火热的夏热褪去的时候,鱼脊也要闷烧起来。在秋天河中荷货被一干收获之后,就无植物遮住它们了身影。
不一会儿,也有水龟划水之声,河虾弹跳之声!
这好似它们的探险,吸引鱼群游过来,还有鹧鸪。
伊娆专注得出了神,腹中打饱,起身兑壶桂花茶。冷不丁瞧见隔了四五桌自斟自饮的沈仙伯。她本想上前打个招呼,但鉴于自个儿身体状况不便让人知道,都是些人精。老宫人这段时间让她冷静处事,她虽也恨这狠心的婆子,但她毕竟庸俗,就权当接受这冷遇,只当避开这险恶之境。真正的高人,她除了自家子方阁主,还未见着。程葛师的尊位,也是狠心挣来的。她伊娆不稀罕。于是瞥了几眼,装作不期而遇地走开了。话说伊娆领了子方阁的薪奉,至此崭露头角也是可以的,只需忘却前耻。她心下五内又活泛了起来,对着河水,远远看见王母神像立在浮波之上,这是有些姿态的,韵味十足的女神像,自顾自比了比自己,一晃神就臭美起来。养起来她也是个美人胚子。人头攒动之间,放眼望去,她也要在人潮中找找熟人不是?
老宫娥已有些倦怠,由两个左右手攙扶着隔个位置便祝祷一番。有些小僮上前抢栗子,瓜菜,老道也有抖了几袋子花生,枣粒的。都是零食玩物,吃了闲心油腻,不一会儿,有些桌面上就伏了几个人物了。老宫娥眼不见为净,笑他们是忒不中用了,忙让人拍他们起来,这晚儿风凉,露天睡了闷觉,是真要害起病来的。
越橘是临时从南山上运下五里地来的。剥一个,指间留香,香飘鼻尖。还是有些青涩,凑个数,果园子的那众仙娥才满了今年的竹筐债。
当然也有居心叵测的,站到别的立场上来的不坚定之人。也只是被悉数数落一干饮食的问题罢了。
池青隐唯知道这夜儿才刚刚开始。孤鸿阁的衣者哥哥就自告奋勇讲起了过去的故事,听得小佩州咯咯地笑翻。她吃了几个桃酥,知这凑趣的兴味很大,有乱弹的嫌疑,也只略微低头理鬓,不扫众仙家之乐。
“清阳宫不知有多少是非呢!”小佩州边听边努起嘴道,蜜甜甜的小嘴巴气得孤鸿衣者㧃了小佩州的胖手掌,直说以后可不许乱接茬儿了!
一个没耐性的小道人哈哈起身到河边看钓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