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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玉山玦

玉山歌 秋雨拂人 13156 2024-07-10 13:58

   城东市是跨越滇西,广川贵北的交通枢纽,来往动车多由此驳接,呼啸而来的是DⅫ号新能源列车。月台外旅客涌出来的时候,江汜看了看手表,紫色石英嵌茶晶子母表盘在太阳下显露星辉,罗马分针对上刻度正正指向十二点整。

   他在检票处出口己守候多时,蓝色尼龙电脑包上晒出一道白色的水渍痕迹,抿完最后一口热香清茶,身体顿时间感觉爽利,将养生杯扣起套进太空遮阳闪银束口袋中。他等的客户马上就要出来了,手机上来电显示的是女朋友潆漆的来电头像,齐肩的碎发束个蝴蝶结仿绸布发带。幼稚的小脸上粉淀桃色,妆容略显凝滞,他皱了皱眉头,今天有事情沒时间见面了,正打腹稿犹豫间,对方公司老板已经走出来了,他当即摁断了电话,走上前去。苌阳咨询张总应答着电话拭着纸巾出了闸机口,颊间汗流绵密,看着估摸有五十岁上下,稍有眼袋,上身宽肩深东色西装,下身臧色薄羊呢千鸟格西装裤,并不似一套,业内美名称他“弓长伯“,以资历计,在这一行有许多成功案例。

  天气已接近暑天,他有些汗流浃背,语中刀否,只好软糯两句:“又见面了,年轻人。“先伸出右手的却是江汜,嘴皮子不够利索总是在老前辈慢半拍,忙压压手心中的茧,一时间舒张开五根手指头,郑重与他握了握手。

  闷闷有雨,雾雾清尘,旅途劳顿。两个生意人都有些狼狈,又好像意兴阑珊无可觅处,竟都没有看破彼此的局促与淡定。

   “张总,这边已有三年未得您前来指导,老领导都对这批设备的箱组模块很忧心,劳烦您大热天过来。″张大元没答话,只点点头以示尊重,年轻人说起话来总是鲜少机关,适时截住话头为好,又絮叨了几句:“边走边说太伤神气,到酒店再谈,明天晚几点的会啊?你先跟老马敲定再说。“

   ″好的。“江汜随即按下电话免提,跟设备部老马敲定了时间。“明天晚上六点正式开会,张总。“老马沙哑的粗嗓在工地现场嚷过来,听到说这次是张大元来,表示无异议,一定配和,但仍想说点工期的事,江汜一听这话头,及时摁断了电话,两人缓缓步出车站安全梯,跟着人流井然有序出站。

    旧城古风,胜在朴素。有的人提着行李重物正候着等的士;有的人头戴帆布草帽一身防护罩衫急行而过,他二人步履匆匆,忍着灼热烤背,空气像镀了油一般晕开了。蜻蜓低低地绕着太阳光浅浅飞行,画着光圈。浮光掠影间,颇有海市蜃楼,暮春枯树之感,江汜往左瞧了瞧,有点低血糖,拇指摁了摁太阳穴,看到平台上的便利店前摆着促销的粽子,都在贱卖,咸栗糯米粽,粟米冬瓜粽,碱水马蹄粽一律特价,十分纳罕自己霎时变了口味,不再对麻辣动心似的。

    两人肩并肩走出车站,江汜一眼看到了自己的旧车,被挤在两辆车中间,不经意间皱了刀工眉,估摸这间距也还好倒车。转念间又问道:“张总,郑董说您有具体安排表。”

    张大元淡淡地看了看公文包,按了按牛津皮包边,棱角已经磨圆,只说道:“我暂时不跟你一路走了。你先回公司,设计图纸带在身上吗?“见这江汜稍作迟疑有些窘态,怕他多想,张大元又补上一句,“还是你跟程工和老马今晚提前到我这里一起对对参数吧,酒店那里就得你先去布置布置了。郑军那边不必带人参加了,郑总工已有安排,其他有问题的直接向他汇报就可以了。你今晚九点到朋特西路来接我,我们保持电联。“江汜点点头,暗暗记下来,心算速记两不耽误。

   “另外,″张大元接着说:“茶叶店那帮老伙计正邀我过去叙叙旧,我先去会会老朋友吃个便饭,你不必一起来了。我在这里算是半个故乡人了,走走看看,说不定与你们公司这个项目有帮助。“江汜听完,刚想说订好了农家乐,一间叫“声声慢“的素菜馆最近刚开张。听他这么一说,且乐得不应酬,也不好说什么。常闻这位第三方贸易公司的张总有些不喜应酬,做事每每出其不意屡出奇招,对公事环节虽不甚苛求,人情方面倒是不打磕巴。听说对本公司的职员也较为宽容,江汜接待合作过两次,对方都谦恭有礼,颇有风度。按照双方公司的长期约定,不超出预期的计划表,都可悉听尊便。帮张大元拦了辆的士,江汜习惯性比了个“vitory″手势,说了句:″待会见,张总,一切顺利。″看着汽车车尾扬着尾气拖着这个城市的喧嚣和中午的高温渐渐驶远,远处是这小城留下不多的山岭,郁葱之间可掩映这季节的青黄不接。

   商家电子优惠券这时叮了叮手机,江汜习惯性不看,只看了看手表,屈了下臂伸手往车屉里提溜了一双印胶欧芹绿棉布球鞋换上,戴上墨镜,挡风玻璃间隐约显现一个标致后生哥,就是他自己。摩登了两下,拨了拨前额间的碎发,三十开外的人,却还未见油腻。正想着要倒出两辆车的夹缝,不经意间见仪表盘闪了闪蓝晕,空调漱漱冷风,潆漆上次挂在车头前的一瓶法式香水释出前调苦橙中调沉香的雅致气味,让他怡然了许多。他回拨潆漆的电话,那边没有应答。他暂不去想那些纷繁复杂的俗务。转头扔掉车头雨刷处别着促销者私发的美容卡和一张停车点横条停车租时卡。他摇下车窗披上盖毯眯会儿觉,主意是打个盹,闭目养个神思,谁知迷糊间竟困乏不起,睡了过去。

   梦里常念起近日酒囊饭袋之事渐少,正好清清腑胃,待会再补餐饭。沓也烟云淡忘,飘乎崇山峻岭。车篷子上的塑料鼓鼓囔囔热胀冷缩,草坪上的稗草籽结实饱满,夏天将至,树影娑婆。

  乌云压城岚海间,幻梦氤氲落雨丝。

    江汜翻了个身,舟车变了画船。梦呓里这般千斤重担,却稳稳推开了水波。蒙太奇似的剪辑了他自己的小半生,他在梦中也讶异,也寄望,仿佛前情提要,是谁给了他又总结一次的机遇,这是哪次应酬留下的头重脚轻,终究是吃过苦的人精。江汜权且这么姑且的沉溺下去,不愿醒来。

   浅浅划过择业之路的暗礁,初出茅芦,就在【玻璃花房环保品牌屋】里担任艺朮总监胜在起点高,但这艺术气息总带人忧郁,选仙茗姬乐只叹喟背景,择沃土封疆之又为他人作嫁。他虽是书香门弟之人不曾芥蒂,但仍积冷在心。后又兼企管,遇夜叉海怪,冷蒜拍瓜之事遇得多了,脊柱愈发寒沁,惹着鬼魅津盐,走不动道了。睡倒了U形软枕,流淌了哈刺辣子,平日里油瓶倒了都不扶的公子哥,也如昨日黄花残损,梦断五脏庙门。

   休管“叽里咕噜“作响,哪里有客店打尖?江汜清尽了肠胃,魂脱魄动竟往脑府里钻营了,也不怵那哪朝哪代,七荤八素,又堕入下一层凡尘白日梦当中去了。

   汝乃一山间一夕花,吾乃古井中半日仙。仰头定晴一看,是最近新开的“声声慢“特色素菜馆儿。

   男店员拿来菜单一份给江汜,倒例茶,摆瓜子。

   女友潆漆最喜欢刀削面,指着菜单又说要点。另店员闻声回答她:““这沒有刀削面,这是素肉烩面。“

   “啊?“江汜侧身看了看男店员,说了句:“没事,再点。“

   旁边一个白面书生,瘦条背影正噜苏面条,咬了口脆生梨朝这边回头看过来,脸上线条十分生硬。男店员消受了一个激灵,声音小了下去,面有菜色。

   潆漆望了一眼过去,江汜见这人跟恶死鬼投胎似的,悄悄按了她的手心,让她稍安勿躁。

    白面书生见了,向这边桌点头示意,又往嘴里送了几块豆腐和红薯粉条。

    江汜淡然地喝了口茶努努嘴以示友好,又摇了摇茶盅表示斟酌再三,潆漆剥了颗花生堵了他的嘴。

    “好酥脆!“江汜看向菜单,请男店员继续推荐菜色。

    这男店员见状,倒吸一口冷气,立式空调簌簌抖风。清了清嗓捋直舌头说道:“咱们店还有别的招牌菜呢,听我小二说两句跑题的绕口令。“

    一时间大家都來了兴致,听他饶舌,店內背景音切克闹起。

    潆漆嗑起瓜子听他编台词,只听他拣起俏皮话说。

   “哎呦,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别把豆包不当干粮。”

   男店员将手绉口袋里插了插,忍着鼻痒不发作。江汜从近前的纸巾筒抽出几张递给他,这男店员面露尴尬接过来,掩了掩鼻子,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卖力唱念道:“一天三颗枣,神仙容颜保。最贵属焦三仙儿。“江汜盖了大口茶盅,问道:“这听起来倒新鲜,是哪三鲜最贵?“女店主岔气笑哈哈接过去:“本店秘制!红枣、陈皮、山药糕,赛蟹黄!“

   江汜恍然大悟,直叹有趣得很,连连称赞他道:“说得好,那就上两盘‘焦三仙’!“

   男店员笑逐颜开,掀起围裙擦了擦头上细密的汗珠,从黑大汉桌前拐进厨房操作间,还回头张望了两眼。这白面书生打了饱嗝嚷着买单挺着肚皮出去,女店主脚踩棉花收了钱,提着茶壶进去了。

    江汜和潆漆尝过了招牌菜,伺候了五脏庙,口齿留香,连声赞叹,互相还加了会员。江汜结完账,踱到门外看见碧云天外天青色等烟雨,喝了盅暖老茶,一阵困乏已解。潆漆已伏在桌上酣睡过去啦。他便用茶水扫扫她的眼角,帮她压了压胸前的褶皱,轻轻摇醒她,然后一起离开。

    紫鸢尾香后调暗香盈袖,如游园惊梦般剑走游龙。湖光山色,烟雨南国,水汩汩兮无常,石澹澹兮有余。江汜仿佛变作那身着晋唐长衣衫载着潆漆,骑着白马驹,兰佩锦带,销金刻盾,須臾心灵,于仙山海角怅然。虬枝云露思桂华,千重旖旎矗兰芝。梦镜长廊音画妆奁。

   这时江汜的手机铃声突然兀自响起,居然是平常设定闹钟。

  江汜寒渗渗地一个猛子惊诈起来,如从水中脱力而起。神思迟滞间,漱漱喝下半瓶矿泉水,一边把一粒橙子泡腾片抛进半瓶水中,瞬间细密泡沫涌现,他喝了几口,醒了醒神,准备去潆漆家看看是否有紧要的事。

  于是他将橙子汽水一饮而尽,开窗把塑料瓶掷个进垃圾筒中。此时,一个人影从后视镜中走来,是泊车的衬衫少年,江汜揉了眼付了停车钱之后迅速驶向南河大桥,阴天云集,大概半个小时的路程就绕到了潆漆家。公司程工这刻来了电话,说张大元已改期会面,之后事项不需江汜接洽。江汜有点惊讶,但想来也有心理准备,在生意这行,总是无伤大雅的。

  用潆漆家留的备用钥匙开了门进去,叫了她一声“潆漆,我来了!“却并末听到她回答,于是慢步径直走越过玄关衣帽间,小复式结构,他又转过开放式厨房有杯盘浸在水槽里,一只镀了铜线沿的搪瓷碗浅没在槽水一边。她居然不在家,一只叫Peagi的猫游窜出来,只冲他望了两眼,又冷淡地走开了。他于是这么地站在客厅的长方桌旁,见到葱绿色桌旗布上还残留饼干的碎屑,看着猫踢着一个毛绒线球从卧室滚将出来,又拖出长长的彩色渐变绒线,绕了n个小柱灯具管,穿过了茶色冰箱收纳尼龙袋及朱色仿古餐厨架,往她房间去了。

  江汜只得收回目光,手拿起桌上的无绳电话,往潆漆的家纺店打过去。男服务生欧米应答,说潆漆有事出去了。江汜淡淡收起声线,起身望了望近在窗外的梧桐树,空气中黏腻的温热如展翅的乌臼一般滑翔跌落进窠窝中。江汜拉上窗帘,转身拿起胶手套,像处理公事一般职业化地收拾桌上的零食杂物,再把杯盘清洗干净架在沥水网內,滴滴答答,呆若木鸡,看了会窗户外边。公事未办结,有些挂心。

  公司助理接到张大元取消会议的消息,打来电话询问是否按计划启动临时方案B。江汜应允,无事则按部就班。

  接完电话,收到潆漆发来的一条微信,做了个鬼脸,发了个王炸表情包,江汜才发觉虚惊一场,刚想数落她两句,推推眼镜才看见潆漆将生曰蛋糕已摆上来,今天居然是自己的生日!为了给江汜一个惊喜,她现在在手工魔法蛋糕屋乐活忙碍着,一个新鲜的苹果菠萝酱的奶油正放进烤箱。

  江汜笑了笑,拉开冰箱,准备做一顿烛光晚餐做配伍。厨房里还有一尾冻鱼,一盘生草莓,酸丢丢的口味是她最爱吃的。再混搭一个四喜汤圆,挺不错的。江汜想好了菜谱,准备附送自己一个与往年不一样的生曰礼物,猫过来嗅了嗅,识趣地走开了。

  花开半夏而已,空气已经湿润起来。雨丝飘落一尘世。江汜趁着一个午间闲适的懒儿了,又敲坏了一个抵价盘子一样,只见仿青花瓷片散乱一地……

  “碎碎平安!“江汜急急念了句口头禅,只听到门铃摁响了!当真疑问起来,这个时间是谁敲门?真是见了鬼。擦拭双手,解下围裙。来不急收拾一摊破碎。踱出玄关,门铃又被摁响着第二回!

  他皱了皱眉,来者不善,是谁这么着急?一打开门,竟是没有人。他推了推眼镜架,有些彷徨无奈,习惯性地快速关上门。真是流年不利,看来恶作剧的成份居多。关上门,拿起黑塑料袋子,戴上防滑的胶手套,把地板上一地碎片全收拾干净了。

  剩下时间却难道只得干等潆漆回来?

  简单露一手,小试牛刀。糖醋鱼颇为费事,一个清蒸海鱼要先解冻,滚生抽水果醋少量,拼盘开边草霉做甜口以平酸涩。平时应酬吃多了各种不合口味的地方,也有些折腾自己胃海的意思。似有些鱼腥涌进鼻子,海盐间裸露的伤疤显示它是近海鱼类,冰鲜的鱼粘皮滑腻柔软,显示出得到天时的护佑,阳光下的海滩,高强压的垂坠感,绵软得有稍许过份。他感觉有些轻而易举的悲伤跟上自己……那份创业时清香的粘米饭,还在呼吸间出息。他想潆漆了,他的女友,知道这个甜滋滋的一顿轻奢饭食的意义吗?也许并不能让她此刻就明了。他是爱她的吧!

  打开电压力煲,倒进米粒,只为了节省时间。條忽地想起两人吃不了那么多,也可留她明天做蛋炒饭用。海鱼也蒸上了。还是不做四喜汤圆这倒发汗汤了,姜汁在这里显得有此苦涩。他抬腕看了看手表,需要十五分钟时间。他先调个慢火,等他女友的蛋糕来到。

  潆漆在蛋糕店磨了蛋糕师很久,也选不定颜色。比如喜欢槭风蛋糕的,用的色一定马卡龙;喜欢黑森林蛋糕的,挑的色一定黑骑士。只是她喜欢的色卡已经没有了,只剩巧克力色,她瞧了瞧自己的裙子,一块大牌料滚了云香纱,就是这个色儿的。她有些不满意,再买这样同色系的,好不养眼。蛋糕店的学徒工进来,表示人手不够。她此时正在脱模蛋糕中,手工体验的时光总是佷短的。潆漆的这个蛋糕最后听取了蛋糕师的意见,只选了一款制最简单的奶油水果蛋糕。

  潆漆唏嘘了一声,脱模成功!按照蛋糕店的制作步骤一步一步走,她并没有浪费材料,蛋糕师乐于传授多一些给她知道。说完旨要,她便随学徒工出去了。潆漆注视这个蛋糕良久,表示下一回也许可以做得更好看些。蛋糕店的制作环境很好,不过是铁律按部就班的拓了个店铺,是杂货店的店长思路影响下的风格,展示效果很甜美。潆漆在等那个蛋糕盒,她刚刚才看到,叠在操作台上,已是半成品。此时蛋糕师推门进来。他们交流了起来。有客人也想学习制作蛋糕。等蛋糕师装起蛋糕,潆漆识趣地离开了。并没有多问其他的超出学习制作的东西,包括其他的DIY操作手法,比如压裱花,浇奶昔……

  这一款蛋糕的点晴之笔是车厘子,花费不太便宜,她还未曾操持繁重家务过,有时候花钱还是大手大脚,但她想了想,还是很值当的练习作品。

  这只是心意的表达。潆漆开始赶时间步履匆匆从街面上经过。招手打了辆的士,的士司机说了声打表计价。潆漆上车后往后张望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应了声:“麻烦等下到五叶街下车开发票……“司机一个拐弯往地下桥方向去了,斜了一眼后视镜表示听得清楚。一阵清风吹进车窗,蛋糕有些晃悠,潆漆抱在胸前,有些感恸,有些动静是松了的收费窗户栅栏在颠簸。

  不到十分钟,已看到自己的窗帘店,店名叫“紫金雨“的小铺子。

  她攥着发票要下车,拍紧车门。拉起风衣,提拎起奶油水果蛋糕,推开玻璃门,看店的伙计阿峰告诉她,刚才江汜来过电话找她。潆漆知道一切如常,交待了两句后就走出店门,缓行在枫林道上,哼着流行曲的她看了看时间,穿过了人行道,脑子里想着家中一个人等他的男友还在,是否焦急!她闪回,前奏,绝句!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条大路竟改了道一样让人走不回去……

  她看着左灯右行,隧道的冷风倒灌了进脖子来,她一歪脚就晕倒了,她是该自己笑任春风作弄了自己,只是后半句腹诽自己的话被截断了!

  她醒来的时候就只懊丧地躺倒在病床房间里。只是那样憔悴的身影显示出的,难不成是无病呻吟的作派?无缘聚合的记忆砂子,真的是如杯子一样可以摔碎又粘合吗?不行的吧?她好难受地回想着。他的那个名字她还记得深刻吗?她又结构了一句话后,再也没有向江汜问过一个问题。

  她是可爱而肃静地,她挣扎着摆脱一些身体上的不平衡后,似乎再这样趿步在这个房间里也无用。她真的只是低血糖这么简单而已。她低头看着自己那个瘦削的肩头,有些脱发落在单薄毛领褂子里,深情款款地拥了把自己的手臂,望向自己心头的圣殿,于是又捏皱了自己的名牌纸,有电话号码和页码记录着一道街上的门牌号码!低血糖也是可以传染的生活习惯亚健康病吧,她戏精一样想道。

  风中只有你和我!人生戏码开开心心!他总是这样逗人高兴的吧!这个医生走进来时说了个笑话!他拿起听诊室的手已经粗砺不平,那样用拇指捏到小指关节,就像有着翻书页的习惯一样,她假装微笑且叹着口气说道:“没事了,医生!“是否医生侍会还会再来查访她,她则一点儿都没想法!他望了她额间上的乱发,轻轻地转了个脚步,碰了点床冰冷的沿边,毫发无伤地拍了拍裤腿。他一边走出去一边对她说:“没事的,我去帮你叫护士,哦,有人帮你垫付了医药费!是你朋友,他刚刚还在外面踱步,你醒迟了,他大约有事走了……你下面按照护士说的做好了!护士长就在外面,我帮你顺道知会她。她比较会处理。“说着就带上门出去了……

  潆漆在他快步离开后,痛快地哭了!瞎了眼呢这样哭法!她边哭边宽囿自己那么爱哭!一直到有人来敲门!

  枫桥夜泊夜慢,雨燕呢喃呢南。风中伊人望乡,帘彩半新识人。柔和的新月一弯柳枝上俏白。

  潆漆躺着等人来,眼中带泪又赶紧抺掉,抿嘴的角纹无辜地占据了她的脸庞。

  护士长问了一遍名字!潆漆淡然报上姓名,这个床的病人是她。“外面的天气如何?下雨了吗?“实习护士见她问,摇摇头,不置可否。护士长勾好查病表,补了一句,道:“已经不下雨了的,有人来接你的吧?“她只得挨着枕头睡下去了说:“有的耶……“

  护士长顺势调快了输夜速度,跟实习护士重复说了一遍,她不过低血糖,很快会好,真走运,没摔成脑震荡!

  “吐了口红腻子的是鱼,鱼的记忆只有那么点儿时间罢了吧!“,午夜时分,潆漆思念着江汜,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屏保时间,她都已经睡了一两天那么久,才想起为江氾做蛋糕哪去呢?一定是摔坏了呢,可惜着可惜着她竟又眼眶湿润了起来,庆生的礼物就这样作废了吗?她回头看到医院上的时间数码屏在跳动红色。生日已过了两天了呢,她叹了口气!她想到既然那么晚了呢,她是要睡安稳觉才行的了,只得装成傻大姐的样子,什么争吵若有失望也得等明天了!她若顺利补了个中觉,明天不就能离开这里了嘛,梦里还有一只鸥鹭在与鱼群比飞跃的速度!但愿能睡着好一点儿呢吧!

  那靠在门边床位上的大约是个爱喝汽水的年轻女人。还有不热热就能吃的大概是奶昔吧!潆漆身体是靠里边墙睡的,耳朵不想听也仍是不成的,在门边这个女人塑料管子吸食得很畅快呢,但她却听不懂护士长说的是不能马上出院的意思吧!她却告知她明天要马上出院回家了!吧唧一声,这时还捏瘪塑料瓶地,“玻″的一声,被投掷在医院的金高垃圾筒内引起了共鸣……

  “帮我去找这个人,她是我的侄女……“大家都睡着了,帮她打电话的男人才回来!他掀开一个饭盒提锅,说道:“人挤人挤得肩膀都松了。“他又拍了拍酸痛的胳膊向她抱怨道,表现出很久没有这么容易困乏了!女人挨得病床架下去好叽喳地声音,彼此再没理会过彼此。

  男士香水洋溢着木调气息,好熟悉的香型从女式水橘色包中飘出幽香,萦漆把包中的礼物盒就这么拆开了,她记起来了好些事情,那么丰沣又一大瓶静谥的紫色香水还好没被摔破,可是她却很想忘掉啊,今年的生日泡汤了!那样的旋开又扭上了瓶盖。她闷声咬牙嗤下嘴唇去,留一道深色唇线在外面,伸着的左腿屈着位置,脚尖险些顶出被子外面去。只是谁能预算到,那些不知道的前路旁边,是荆棘抑或许是别人的玫瑰之旅!没人管得了那么多罢了,她干脆一条道走到黑,如形随形的爱情是她的满天星,夜幕总会降临的!那样是要多美有多美的!

  “掷骰子鬼哦!“那个女人病歪歪气她自己看不准人,一句不走心的话也能泣不成声!男人走出病房后很久也没回来,原来是到楼梯转角那边过道抽烟去了!

  萦漆这才囫囵了一个片刻,如鱼游到水面透了透气,又沉下鱼池中,实在难以成眠。这堪比一次短程的蜜月旅行都要考验人心!一旦她犹豫不决地错失却了人间的分秒,就等于错失了人生的海里,搭上的将是另一艘出海的航船!

  两个护士照例又查了对面那铺床的阿嬷嬷,好像在帮她窸窸窣窣掩被,她们许是翻了翻又匀摊开医用被子帮她整理吧,许是浆洗得太硬绷绷的缘故,才发出这样折叠豆腐块的声音。她在等候她孙女呢,护士都知道的,跟她叮咛了两句,就走出门去了。

  等到香水味在整个暗夜将人带进城市的地下道,山间的明月也来相邀。潆漆如履薄冰的生意经又一次清晰于胸间。古道热肠一点点被沉水的香味荡涤着……西风吹过医院的爬山虎墙角,打个回旋,出个激灵。

  一些附血之物最想追赶上已在奈河桥上等了三年的魂魄,占那通关的号码牌!这是对床阿嬷嬷的梦境!潆漆第二日出院的时候,听她跟陪床的孙女聊闲天里的内容。孙女为哄她多吃几口饭,便问她那梦婆汤可有人敢喝吗?阿嬷嬷答非所问,魂不附体般幽幽地说道:“没人能拒绝得了的,你还太年轻!“又茫然四顾左右。这般看见她自己的祖母如此黯然伤神,孙女辈的又能说什么好呢!只得起身接了杯水,跟旁边床的熟脸说了几句话。只得有心人听了个热闹。她祖母的饭量也还可以,一切起居如常,她也放心离开病房去开水间盛点儿开水再回来。

  潆漆体力恢复得很快,这个病房里面一星半点儿的机锋渐渐在她眼眸中冻结,任凭这个古韵城市的穿梭而疏离的,随着一代代人持之以恒的努力而摒弃的,在一夜似是而非,两夜三生有幸,三夜梦回古代的旅程间永生的……还有如前生约定而来的梦幻中沉没的,那与乡土生生不息不会背道而弛在乡音间停驻的,将如夏日最后一朵玫瑰绽放……

  老祖母趁着孙女不注意,从她化妆包里倒出一支口红和一支除衣球的小齿刷,叹了口气道:“劳碌命能怎的!“她不无尴尬地朝潆漆笑笑。潆漆报以若有所思的微笑,问向她道:“就是回到古代的意思罢?阿嬷嬷?“

  这倒把阿嬷嬷问怔了,她又开始了将自己孙女的化妆包刷几圈的动作。潆漆只得又快进两句,只是阿嬷嬷又不讲话了,剩人愣在半场,打水的孙女回来见着了,只得怏怏不乐。

  潆漆也不外道,迎着初升的旭日,在反光玻璃前给男朋友江汜打了一个电话,在她未醒之时,他已守候一夜,只是她的时序仿佛不见了一年有余……那年正花开并蒂!金梭银梭时光匆匆倒流到那千年前的渡劫之桥上去荏苒啦……

  清霞红雾缭绕,彩屏翠刃频开,这是哪年哪月哪一日,地界后山,布满阴谷阳峰山涧幽洞的玉山川。你看那奇峰刺穿云头,层峦叠嶂,自下而上,好似级级天梯可达天听……

  “快啊苍梧兄!日落就找不到了,病人就活不成了……”一匹枣红良驹载着两人一路疾弛在山道上,越出玉山村驶进后山里来了。

  驱马的赵苍梧不理身后的孟丞湘,只一路快马加鞭,眉宇间英气豪洒,一派天地任驰骋的游侠模样。

  “停停,苍梧兄,就是这里,待我下马去找找。”赵苍梧闻声吁马,孟丞湘不待马停稳便跳下去,往山道旁的野径踏去,在一片野萍处淘摸,因腰间吊玉,行动处环佩叮当。

  “小心脚下蛇虫,湘弟!”赵苍梧下马拴绳,便跟过来护卫。孟丞湘的小厮昨日一早就有事被支使出去了,情急之下便请赵苍梧救急,他听闻是为采药而来,大惑不解,孟丞湘家是远近有名的世家医,亦开有药房,哪有需要自己采药的道理,一来说为保安全,二来说说玉山镇药材可是不少,哪有这般短处。但他素知孟丞湘也是一等一的奇怪人,杂学旁收,离经叛道之事不可做过,便不以为假意了。且孟丞湘自幼体弱,虽得医家真传,怎耐何天生禀赋使然,落个无病无灾,身体不为强壮英健,一个翩翩文弱公子耳。故进深山采药这等需防蛇卫兽等需武力之事,并不敢独纵独往,还请世交的好友赵苍梧来帮手,况他虽非本邦人士,却于早年好玩游野之时跟守山的杨三公夫妇熟识,进山的道路也极熟稔于心。

  “找到了,苍梧兄!就是这个!”赵苍梧看他一脸孩童的欢愉浮上眼眸,知是得了好。

  又问:“这是什么草,这么稀罕吗?”赵苍梧看他递过来的草本植物,样子并不甚罕有,刚要解心中疑问。

  又听孟弟说道:“亦不是罕得的,苍梧兄有所不知,这叫‘杀鬼木’,世间人多不知此物,我原也不知其有何妙用,前些年有医士经过,我见过此种草,跟他求教后得知,这后山上就有。此物是最是能辟心除臭儿的好药。”孟丞湘答道。

  “噢?如此好用道,按理不该众人皆不识,岂不是认他是个江湖郎中信口开河啦?”赵苍梧淡淡他道。

  孟丞湘见他有疑便说道:“这杀鬼木虽好,但适用之人亦少,须知杀鬼亦杀人,杀一千损五百,不过是半生死,在阎罗王殿前救人罢了,所以不到万不得以,不敢擅用此物,平常人不小心误食,反成毒药了,因此正统医家亦不采用,药店自然无备,久而久之亦无人识它。此番遇有一急病,正无可疗救,才想起此物,烦兄来帮忙。”一边把药草甩了泥沙就装入布袋中。

  赵苍梧知他医术高超,不再追问,两人亦不耽搁准备上马离去。

  正是那,山中夕阳已斜照,人间长影倚霞辉。

  却忽闻得山中有人疾步行来,脚声沉重,两人回头去看,正是一村民打扮的人出山来了。

  也不期遇见这两个触霉头的,这人正不知如何是好,眼光躲闪起来又佯装镇静,扶了扶后背走得更快了。

  孟丞湘、赵苍梧两人刚纳罕有人路过,又见此人目不斜视,想也不过是进山打野食的,并不甚怀疑。

  谁知行过两人身畔,马也欲行不行之时,孟丞湘却闻到了异香,这香极纯净,有药香,有果香,有草木香,有香草香……循香去访源头,难不成是他背着的,虽盖起首尾,这形态怕不是个人?似个瘦削的女子?孟丞湘忙拉了赵苍梧,指给他瞧,赵苍梧走南闯北惯了,细查之下,心下便明白了一半。两人眼神交换过后,赵苍梧已有了主意,忙喝道。

  “小哥哪里去!”这小贼知是叫他,却不敢停,越发快走,赵苍梧两人赶了马挡在路中间。

  “小哥身上背的可是病人,见不得风,这般紧裹,小弟不才正是郎中,医术还可救人,不如让小弟看看病?”孟丞湘故意道。

  小贼见他两人拦住去路,马上甩出一张泼皮嘴脸道:“哪有什么人,不过是野食,包了好走路!你二人快让开道,休要来多管爷的闲事!”

  “怎么不是?脚都露出来了,你怕是看不到混赖呢!”孟丞湘谅他看不到后背便诈他。这贼人以为真的露出首尾,正不知怎么赖话,眼睛不敢正视就要强走。

  只听赵苍梧一声道:“哈哈!原来你是杀人越货的贼头!看不把你拘到官府里去!”说着就举起他的攒宝佩剑,抵在后脖项处,多日未出鞘的剑灵,正准备着。

  一听这话,又气又怕,见此二人衣身不凡,又高头大马,既已被看穿,心里又怕事情扯开自己也逃脱不了,丢盔解甲,大刑落枷,索性一甩手抛开,逃窜而走。

  只见赵苍梧一个翻身跃下马,忙抱住了那团东西,掀开看时,可不是个女子,脸已腊黄,一试气可不是没了气息,正要慨叹,孟丞湘已来查脉,眉头收紧又放开,急忙说,“快走!或还有救!”两人忙将此女子挟了驱马回去。一下风卷阳关,夜星已出西半空。

  进了玉山镇城央,已是华灯映市,逐客回家,街面上人头攒动渐归家巢,而熙攘人亦扰嚷流连,酒肆饭寥,献艺杂耍,琴楼楚馆亦迎来送往更熄不迭。赵苍梧驱马绕着人少的市道奔孟家药房“回心堂”而来,抵达临街铺面时,“回心堂”已半掩店门。

  孟丞湘抱着池青隐下马就要撞入,口内喊着:“堂俣……”

  柜上的老家人吴伯闻声即迎出来开那半扇门,“丞湘啊,你这晚才回来,着实让人着急啊!”正要唠叨,见他抱着一个人,“这是谁家的女儿?”

  “先且不说了,这袋子药,你先称称,拨出二两来给堂俣,让他跟我原来配好的那方子一起煎汤,这草药性是不易煎出,也烦他煎前先绞烂了。煎好马上给跛腿那李五服了,这一夜着实险恶,让他继续守着,有什么异样马上过来叫我!”

  孟丞湘说完就抱人往内堂走,吴伯接过一布袋子药草唉了一声忙去称量交待。

  赵苍梧送达孟丞湘,知他自有主张,救人之事自己也使不上力,完事便返回自家临街宅地不提。

  因平日药店的治病室今被两个老病号占去,再无备用屋室可用,要收拾出干净客房来也需等明日,孟丞湘便不避忌讳,将女子抱入了自己内庭右一间卧房的偏榻,马上倚门施针开救,知她非平凡浊物,着实怜惜她泛白的唇齿,无血色,权当冷血,权当死马作活马医,有一丝救活的希望也不愿放手,此亦不单单是有医者仁心了。大道至简,杯水车薪,不知死活。

  孟丞湘便针试她几处险要关隘,十几根银针布上,仍不得其法,见她连最后点脉动都要乱了,紧张得连汗都下来了,说到底年轻!临时抱佛脚。再望向她那一身粗白素布的衣裙,腊白的面色已转死灰,清露异香渐逝,心中忙乱全无平时对付急难险症的镇定和决心来了,想起他各种医论经章医理实践所得在脑海里翻腾跳跃,突然悟到自己当她作平常可怜人来治了,可不是治错了道!忙叫来婢女云诗过来守偎,自己到书房去翻检浸学已久的医疗医典经方等一干书来,望想从中找出破解要旨。

  怎堪这一边红尘公子忙搭救,恁地那一边,池青隐神魂魄动在阴江里扶摇,寻不到岸。

  一个鬓发入时,衣袂飘飘的美男子幽惶而来,“青隐,青隐……”窈窈剪影近在眼前,凌越尘的声音也如他秋水含冰的眼神一般,仿佛隔着千万世代,隔着千万重宫阙,穿了千山万洋缭雾浮波里映在她眸子间一样。

  “师父,是您在唤徒儿吗?师父您怎么走了这么久这么久……就这么走开了吗?”池青隐眼浸泪藏,脑海翻涌!

  “青隐,你功业未成,不能放弃!”凌越尘捻她手心,似传心之力于她解围困。

  “师父,您现在哪座仙山瑶府呢,我也奔了去吧,师父,您告诉我,我好去……”

  “青隐,我没走,你要醒过来,记得要诀,快回心,快念!”

  “心诀,心诀……师父,他们是什么人,一个个凶神恶煞要带我去哪里?”

  几个青面獠牙鬼就要来拉她,皆被凌越尘施法化去散成黑烟,但眼见气散又形聚,越变越多,众鬼就要一齐压迫过来。

  “青隐,快,别理他们,快念心诀!”

  孟丞湘一针便下定了气口,池青隐“哇”得吐出一口浓血,吓得云诗赶忙各种收拾,孟丞湘见状查看病机,瞬间转悲为喜笑道:“是了,是了,好了,好了,真是妙哉!”

  云诗见他疯魔,因问,“公子是何故,这吐血还好了?”又见这死了一般的人,胸膛突然有了起伏,便觉纳罕,说:“这都死了的人给公子治活了,公子真是艺高人胆大,外人果夸得不错!”

  孟丞湘听了正色道,“可不许胡说,她本就没死,不过是血封了气道,她与别个不同……跟你说了也不懂,只休得在外胡传这些长短。”云诗忙吐舌住口。

  孟丞湘虽年纪不大,但素不喜沽名钓誉之辈,亦无争名逐利之心,况医道更是关乎人命,凡一刻不可不谨小慎微,故常命家中上下不得在外私传此等轻狂之言。

  孟丞湘又将一丸药温水活开,慢灌她服下,思她要醒也得天明时分,便到医室来探李五,堂俣说了些服药后的状况,把了脉,看了气象皆平顺了,知他大抵过了险关,这才和守在一旁的李五嫂宽心,那李五的婆娘自然拜谢不提。

  夜深四静,街外已鸡鸣五更天,孟丞湘顺便简单洗濑回房合衣而眠,留云诗继续偏榻照看,想着今日之事,甚是不知天意,正感人世奇妙,一晚将息不息胡思乱想过去,天边渐渐挂起了鱼肚白。且睡不到日上三杆,又得起来揾药罐,实乃稀松平常事。真得抓紧屏气休息,岂医术精益无所益能事也者欤?并行稗益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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