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还真是贵人事忙,现在才来,不觉得晚了吗?”
云音见过青箬和明钰凄惨的样子,又看季也如今才姗姗来迟,心里已是怒极,开口便是讽刺。
季也皱眉,“我忘了。”
“好一个‘忘了’,这是两个孩子,又不是什么死物,会忘吗?”
“是他们先来弄伤了我的狸兽。”
“所以呢?你就要为了一只畜牲把他们也弄得半死不活吗?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是你师侄?”
云音把身上渐渐回暖的明钰推到君离怀里,一字一顿地道,“其实,二师兄只是不喜欢我罢了。”
“打从我拜师起,二师兄就看不起我,觉得我资质低下,不配为师傅的弟子,不称我为师妹,甚至在任何场合,从不主动与我讲话,这些我都可以不在意……”
“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将这份厌恶转嫁到小孩子身上!”
云音的语气陡然一沉,是少见的凌冽,更是话音一落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向季也袭去,这般说动手便动手的架势着实吓了人一跳。
季也匆匆拔剑接招,只觉得巨大的冲击力袭来,虎口被震得发麻,整个人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但下一秒云音的剑便又刺来,两个人缠斗在一处,剑嘶鸣声不断传来,短短几息已经过了数招。
两个小童子站在旁侧观战,只觉得两人剑法修为皆是精妙绝伦,却是君离才看得出云音不过是凭着一口怒气在逞凶斗狠罢了。
“看,阿音这剑花挽得真是漂亮!”
“可惜了,就是打得偏了些许。”
“偏吗?阿音的剑花什么时候挽正过,不都是靠偏来坑人的吗?”
话音刚落,一块大石头就从头顶落了下来,季也匆忙躲避,却就此落入了云音的攻击范围,直接被云音一掌打退好几步。
君离的注意力被打断,一看身边,不知何时晋于风和沈长歌来了,看那做派,显然是特意来看戏的。
君离把明钰推到晋于风怀里,有些无奈地道,“你们两个没事儿干了?专门跑到秀明峰来看戏?”
晋于风一脸不可置信,“大师兄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当然是来拯救被无情丢入冰洞的小可怜儿,为他们讨回公道的!”
瞧瞧这话说得多正气凌然!
可惜君离早就清楚了他的尿性,当即幻出了配剑,雪白的天祈剑,即便没有出鞘,也隐隐散发着几分威慑。
“好好说话!”
冰凉的剑鞘就贴在脸上,晋于风哪儿还敢继续贫嘴,委屈得小媳妇儿似的。
倒是沈长歌轻轻哼了一声道,“当然是来现场围观我们阿音是如何手撕不顾师侄性命的无情师兄的。”
君离:“……”
要说季也出身自仙修世家,天赋又高,是有几分傲气,也不擅长与人交际,但也没成想他的人缘已经这般差了。
这哪儿还是同门之间关系不融洽,这根本就没有同门爱嘛!
而且这还是他们同一个师傅的嫡亲师弟师妹,那同为上清仙宗的其他弟子想必关系更是不好。
君离:大师兄不想思考,大师兄头疼。
说话间,形式已经又变了。
季也被云音激怒了,每一击都是十成十的力度,速度快得连残影都不见,只能看到一道道剑光闪现。
而云音的怒气也还没消,不要命的打法,两个人身上都添了不少伤痕,只是云音身上的要比季也身上的多得多,也严重得多。
她脸上溅了血,发丝散乱,微微的喘息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季也。
风悠悠的吹,像是过了许久,又像是一瞬间。
云音动了,手中长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把蓝色长弓,拉动弓弦,灵力化作冰箭,风声静止,寒气弥散开来,在场所有人不由同时一阵心悸。
“阿音!!!”
君离喊着想要阻止她,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方才是她被气昏了头,现在清醒过来了想停下,却已经由不得她了。
冰箭离弦,季也心中震恐,退了好几步,可那箭已经认准了他,躲也躲不开。
这一箭灌注了云音大半身的灵力,若是射中了,后果难以预见,季也瞳孔骤缩,身体先于大脑的思考,全身灵力汇集成一个结界将自己罩住,冰箭被挡在了外面,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秒,结界上以冰箭为中心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裂纹越来越细,越来越小,然后结界轰然碎裂。
云音调动经脉中仅存的灵力想要收回冰箭,结果却是经脉剧烈疼痛,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衣襟。
君离、沈长歌和晋于风也纷纷掷出佩剑去拦,速度却到底比不上冰箭更快。
冰箭再次靠近,季也几乎不能调动任何一丝的灵力,握着剑柄的手指尖微微发白。
就是这个时候,一缕春风悄然而至,绿色缠绕上箭尾,箭停了下来。
大惊大喜,再加上方才一通狠斗,云音和季也心中紧绷着的弦断裂,双双跪倒在地。
一袭白衣的男子踏风而来,缓缓落在地上,观其面相不过三十岁上下,手执一柄碧色折扇,行动之间颇似凡间的书生。
上清仙宗上一任掌门座下有五位弟子,现今只剩下两位,他们的师傅习乘风行四,这一位行二,便是他们的二师伯,二师伯名唤白术,擅长医道,世人皆尊称他一声“药君”。
白术座下没有弟子,对他们几个师侄都很亲近,也一视同仁。
师兄妹四人俯身一揖,“弟子见过二师伯。”
白术挥手让他们起身,言语间颇为无奈,“说说吧,怎么回事?”
云音抿了抿唇,主动认了错,“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二师兄出手,更不该一时气昏了头,动用玄霜弓。”
季也也道,“此事我也有错,我……”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不难从中拼凑出事情的经过,也无非就是因为两个孩子一时贪玩弄伤了季也的宠物,季也罚了那两个孩子,却过了度,惹恼了云音。
云音和季也之间,甚至季也和其他几个师兄妹之间的恩怨他早有认识,如今爆发也未尝不是一个转机。
白术摇摇头,抬手在他们几个头上一人敲了一下。
“你们呀,都是做师傅、师伯的人了,还公然私斗,同门相残,看回头你们师傅如何罚你们!”
还能如何罚呢?
习乘秋是他们师傅不错,但他更是上清仙宗的掌门,往日里再疼爱他们,真犯了错也只能按照宗规处置。
上清仙宗的宗规就刻在后山的石壁上,洋洋洒洒上千条,居其首的是不可修邪魔外道,其次便是不可同门私斗。
想到刚入门时被宗规支配的痛苦,晋于风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随之而来的就是担忧。
宗规第二条,同门私斗者,受戒鞭三百。
小音音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这样的担忧一直持续到论剑大会结束,习乘秋果然罚了云音和季也一人三百鞭,就连君离也因为是大师兄却没能及时阻止师弟师妹内斗而受了十戒鞭。
戒堂中的,上到堂主,下到执行的小弟子,个个铁面无私,惩罚起来没有半点虚的,受完戒,云音和季也都是被抬着回的各自峰上,好在面色虽然苍白,精神头儿还都不错,经脉也没什么大损伤,只是要好好将养些日子。
这让君离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双双受戒的消息也很快传遍了宗门上下,沈长歌过来上药,正好在外面听了一耳朵。
她一边拿剪子剪开云音背后破碎的衣衫一边道,“小音音这次可真是出了大风头了。”
背后血肉模糊,一动比起戒鞭打上去还要疼,云音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身体也跟着缩了一下,“嘶,出了什么大风头了?”
“打了宗门第一天才,还不算出了大风头吗?”
云音反驳道,“这叫什么大风头,又不是什么好名声。”
“那你知道下面那些小弟子以前私底下都是怎么称呼你的吗?”
说起那些称呼,真都不是好听的,云音也不至于自虐一般到处打听,不过流传最多的她还是知道的,“……云·弱鸡·最好说话·师叔。”
“现在他们都叫你‘云·护短·惹徒弟就干架·师叔’,就连你那小徒弟都被称为‘上清惹不得’,还不是一种进步吗?”
“你要知道,你要是一直那么半点锋芒没有,早晚他们要欺到你头上,只有你露一手,他们才不敢看轻了你,不只是你,你徒弟他们也不敢欺负……”
沈长歌一边说着一边手上不停地给她清理伤口、撒药粉,云音安静地听着。
师姐说的当然是有道理的,以前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都是得过且过,也不在意旁的人都是怎么看她的,只是如今有了小明钰,她再想像以前那般处事,显然是不合适了。
她可以自己得过且过,却不能让小明钰也像她一样被人瞧不起。
正想着,突然门外传来了明钰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还带着哭腔。
“师傅!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