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山明就这么静静地席地而坐,傅家蓝袍被他穿出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就像是大雨过后,满地的小蓝花在迎姿招展。月亮悄悄的出来了,一缕淡淡的光打在宛山明的脸上,少年的脸庞锋利,神色冷清,长长的发带随风飘舞。他的佩剑,晚镜,放在身旁,映着月色,反射出冷冷的光芒。宛山明闭着眼睛,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他的轻功是实在是太好了,三个熊孩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看他们三个多久了,又听到他们三个说了些什么。三个熊孩子,一个小心翼翼的,一个蹑手蹑脚的,一个轻声细语的,等着他们大师兄睁开眼说点什么。
傅西隔想,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害怕。就问一下好罢了,管他要做什么。于是他一甩头发,大声喊道,:“大师兄,你去吃饭吗?”
宛山明慢慢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个师弟和少主,然后拿起晚镜,站了起来。他道:“宗主让我来看看你们。”
傅西隔想:“看看我们,是什么意思?看我们练习的怎么样了,还是来喊我们吃饭?我真饿了。”落离觞出声道:“大师兄一起去吃晚饭吗?”杜别这小孩子,一听吃饭就来劲,扯着嗓子说:“今天师娘要做红烧肉呀!李大伯说今晚还要烤全羊呢!”
傅西隔一听,立马问杜别:“我怎么不知道母亲今晚还要做红烧肉?你小子哪里知道的消息?”
杜别嘿嘿一笑,说:“我今天中午没吃饱,又去厨房偷吃的,听李大伯说的。”
落离觞默默扶额:“我的天,你中午吃那么多还没吃饱?一个人都快吃掉一整只鸡了。”
“是大半只,好吗!我有那么能吃吗?”
“你就知道吃。”傅西隔说,“我感觉我家都快被你吃穷了。”
“并且不好好练剑。”落离觞补充道。
“喂,又一起说我是不是,就看我好欺负,吃的多怎么了?”杜别不服气的嚷嚷道。
“好了,不要吵了。”宛山明道,“尚安年方十五,正在长身体。”
“嘿嘿,谢谢大师兄,还是大师兄好。”杜别说,冲两个临时倒台的战友狠狠的竖了个中指。
“不和你一般计较。”傅西隔说,然后他问宛山明,“大师兄,你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吗?”声音里面又着隐隐的期待,又有些不情愿。
傅西隔到底还是个十八岁的孩子,他对自家的大师兄,又敬仰,又害怕,领仰他大师兄一身绝好的武功,害怕他的师兄让他罚站。但同时他又有一种隐隐的期待,想让大师兄多关注关注自己,看看自己的功夫有有些进步,自己的能力又有些提升。但碍于面子,自己可是傅家少主,怎么能渴望大师兄的夸奖呢?他又假装自己讨厌大师兄。说白了,就是个想得到夸奖的小孩子,看到别人被尊敬的人夸奖了,心里还有些生气和不舒服。
“快点回我的话呀!可是我先打的招呼。”傅西隔心想。
落离觞从头到尾,都没有和宛山明对上一句话,但他也期待的看向宛山明,想让大师兄和自己一起吃晚饭。
宛山明喜静,平常都自己一个人来往,不和他们这些小师弟一起。一来他的功夫已经达到很高的水平,普通的训练不适合他,二来他总觉得这些小孩子,好像都不喜欢他,大概是自己平常对他们太严厉了吧。
想到这里,宛山明略微一点头,道:“走吧。”
“啊啊啊?大师兄你说什么?”傅西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一次和他大师兄一起吃饭,还是他的生辰,全教场的人都来了,他大师兄才挑了个偏远的小席坐下,看着一群小兄弟群魔乱舞,然后吃了顿简单的饭。傅西隔喝的有点上火,从头到尾都没有找到和他大师兄说话的机会,连酒都没有敬,宛山明就离席了。
“一起吃饭。”宛山明淡淡道。
“太好了!”傅西隔开心的不能用言语来形容,这下终于有机会去补上那杯没有敬的酒了,不然,这个成人礼,可真是不完整。
宛山明走在前面,三个半大傻孩子跟在后面,你戳戳我,我戳戳你,试图找到一些共同话题,和他大师兄聊一聊。然而三个孩子谁都不敢说话,就这样静静走到了傅家后院。
傅家有一个很大的庄园,前面是接待客人的大堂,和一个稍微小一点的院子,两边厢房专门存放各种丝竹乐器,中间是子弟休息的卧房,再往后是宗主休息的地方和一些暗室,最后面是一个大院,平常傅宗主讲话,指导子弟练剑什么的,都在这里举行。出了后院就是他们那个大大的教场了。此外东山还有藏剑阁和藏书阁。
后院里,一个大火烤架已经架起来了,一只五花大绑的乳羊正在慢慢烤着。空地上又搭了一排小的烤架,足足有五十米长。各种肉类已经切洗干净,静静等待着食用的人来烹饪一番。
李大伯在中间的大火架旁边忙活着,时不时给那头乳羊翻个身,加点佐料。傅西隔走过去,大声一喊:“大伯!我来啦!忙活着呢?”李大伯一回头,看到是他家少主,喜上眉梢,忙说:“不忙不忙,少主,这饭还没开始呢,再等个一刻钟吧。”
傅西隔道:“好嘞,我不急,您慢慢忙活。”
“少主,去看看宗主吧,今晚回来啦,还没告诉你呢!”李大伯说,他知道宗主这一次回来,一定还没告诉少主呢,不然这小子也不会这么吊儿郎当。“宗主在和夫人一起做红烧肉呢,你最爱吃了。”
“真的啊,我爹终于回来了,也不知道接了什么活,竟然出去一个月。”傅西隔说,“回来也不告诉我。”他顿了顿,又道,“走的时候也,没有告诉我。”
他怪委屈的,自从上个月自己生辰过后,父亲就出门了,带走几个得力的助手,什么也没有交代傅西隔,只是让大徒弟宛山明看好庄园,安心等待他回来。所以傅西隔这一个月又是开心玩,又是想他父亲,自己都十八岁了,不能出去和父亲一起并肩作战,难道连知道父亲去哪里了,都没有资格吗?
看着傅西隔别扭的神情,宛山明笑了笑,抬手,揉了揉他的头,说:“家里好好的,宗主也回来了,去说说话吧。”傅西隔一愣,“嗯。”他的心思这么简单就被大师兄看出来了,突然有点不好意思。然后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大师兄男神,居然摸了自己的头!好开心又好羞耻:“我十八了,大师兄你别摸我头。”
“在我这里,你还是小孩子,和小时候一样。”宛山明笑笑道。
“我是个大人了,我可以帮我爹干活了,我可以出去闯荡了,我不是小孩子!”傅西隔大声说。然后他就跑开了,哼,去找父亲证明自己是个大人了,可以为家里和庄园做些什么了!
宛山明看着傅西隔跑开,默不作声。李大伯注意到了,对他说:“少主还是个小孩子心性,随便说两句,就生气了。”宛山明微微一笑,对李大伯说:“谁不是从孩子过来的呢?您辛苦了,晚饭快要开始了。”
“我再辛苦,不就是个做饭的?宗主才是真的辛苦,比不上比不上呀!”李大伯一遍说着,一边往那烤乳羊身上扎了几刀。手法精准,下刀快稳。一个完整的羊,就被分成了几大块,他再随手几刀,整只羊就被分好了,筋骨皮肉,各自分离。
“这羊真香!”杜别从宛山明背后探出个头来,他刚才拉着落离觞在烤串那边偷吃了一圈,这才转了回来。
“呵,又是你小子!还来?”李大伯一看是杜别,气的胡子都吹起来了。这小子,成天来后厨里偷吃,逮到多少次了,屡教不改。
“大伯别生气,我大师兄在这呢,他罩着我,你可打不过。”杜别在死亡的边缘试探。
“你小子,找打!”李大伯说。
宛山明伸手把正在做鬼脸的杜别拉到身后,然后说,“我可打不过李大伯。你怎么办?”“不会吧,不可能的!大师兄你这么厉害!”杜别一脸不相信,他刚才偷吃,嘴巴还油光光的。
“我也不相信。”落离觞说。开什么玩笑,大师兄是他的信仰!全庄园,除了宗主,没有大师兄打不过的人!虽然信仰刚才自己否定了自己。
李大伯也没说什么,他就假装忽视了宛山明刚才的话,忙着把羊肉装盘,送到各个席位上。只是他的右腿轻颠,比左腿少了一截,虽然如此,并不影响他自由行动。
“不要轻看任何人。”宛山明看着两个小师弟,淡淡道。他一严肃起来,杜别和落离觞都认真了,“知道了。”两个人一起道。
宛山明看着李大伯忙活,然后说:“去帮忙,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两个小师弟醍醐灌顶,赶紧手麻脚利去帮忙。几个人一起帮忙,很快就把肉食摆好了。
过了一会儿,在后山练剑的子弟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大家熙熙攘攘坐了一团,足足有一百多人。一只羊不够,再烤它个十只八只,管饱管够!
傅西隔在傅宗主那里帮忙,不,是看父亲帮母亲准备食材。母亲的红烧肉已经出锅三锅了,但还是要再多做几锅,因为子弟大多是男孩子,吃的多,想让每个人吃上,就要多做一些。
“蓝,你放着,我来吧。”傅宗主对他的妻子说。“哎,你会什么,净在这里捣乱。”傅夫人柔声道,“去和西隔说说话,他都看咱们半天了。”
傅宗主被发妻嫌弃了,可还是一脸甜蜜的听妻子的话,来找傅西隔说话。
两个大男人一起蹲在傅夫人身后,看着她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