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离觞和杜别嘻嘻哈哈的抢着吃一个包子,傅西隔不和他俩争,老老实实喝自己的粥。
这俩小子虽然神经大条,也看出傅西隔不对劲。杜别问傅西隔:“哎,少主你怎么了?昨天的酒劲还没过?”傅西隔不听这话还好,一听就想起来宛山明的拭剑帕子。偏偏自己刚才还在想一个姑娘,傅西隔觉得自己思想有问题,太花心。这样不好,要改掉。
“没有,我早就醒了。”傅西隔伶牙俐齿,“也不知道是谁起来都没刷牙没洗脸就吃饭。”“不知道不是我。”杜别装傻。他的确是没刷牙没洗脸就来了,没办法,听到三声鸡鸣他没起,磨磨唧唧又眯了一会儿,结果就要到饭点了。傅家有要求,子弟可以不早起练功,但是早饭一定要一起吃。因为,吃饱了,就可以往死里练功了。
“我今天遇到一个姑娘。”傅西隔闷了半天,还是没出息的给两个小伙伴说了。
“姑娘多了,不差你遇到的这个。”落离觞一本正经。他的内心的偶像只有超凡脱俗的大师兄,还没有对女孩子起过任何心思。
“长得好看吗?”杜别当然也没和女孩子接触过,但好奇心却非常强烈。
“好看。”傅西隔面不改色的说,“我觉得可以和大师兄的美貌并存。”
落离觞刚想说“再好看也没有大师兄一样超凡脱俗。”忽然被傅西隔抢了话头,他摸了摸鼻子,突然对傅西隔口中的小姑娘感了兴趣。
“好看,那是不是可以让大师兄认识一下。”落离觞说,“好看的人只能配好看的人。”
傅西隔“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落离觞感觉自己被耍了。他看着傅西隔笑的前仰后合,有一种想掐死傅西隔的冲动。这坏小子,感情是来套自己的话呢。
“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傅西隔喝了一大口粥,一边吞咽一边含糊不清的说。“她带着面纱,我看不清。”
宛山明和杜别又来兴趣了,两个小伙子眼睛贼亮,好奇的听着傅西隔说他今天早上的经历。
此时的傅西隔还不知道,自己居然有兴趣和好兄弟一起分享自己和未来媳份儿的初次相遇。更可气的是,在几年后,这两个人添油加醋,给泊雪说了各种傅西隔现在没有说过的话。比如说,傅西隔对泊雪一见生情呀,傅西隔想泊雪想的睡不着呀,傅西隔冒着生命危险和傅宗主吵架要见泊雪呀什么的。把傅西隔搞得好不尴尬。
“可是,”傅西隔停了一会儿,然后闷声说,“她手上没有印记。”落离觞和杜别都愣住了,“没有印记,那她是怎么进后山的?”傅西隔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来问你俩了。”
落离觞和杜别两个小鬼嘀咕嘀咕半天,觉得还是让傅西隔给傅宗主说一声好。傅西隔也同意了。
不过,傅西隔自己想着:泊雪也没做什么坏事,就是来采了药,正好被自己看到了,她一个姑娘家,带着面纱,肯定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再给傅宗主说,万一老爷子认真起来,要找出这个姑娘,那人家不是就不好看了吗?
傅西隔想了想,觉得自己英明又体贴。
傅家前院,来来往往的村民已经将院子挤满了。傅西隔听到动静,好奇的来到前院,有点呆愣。突然傅西隔想起来,今天是[印记日]。
所谓印记日,就是傅家为了给附近村民行个方便,将一个磨砂印记,印在每一个来的村民手上。印的记号就是傅家的标志,蓝色兰花。
当然此印记不需要现场印,一家来一个人就好了,将蓝色印记画在来人手上。然后用黄纸迅速的盖上,将印记印在纸上,然后在纸的背面写上来人家里人的名字。最后,一把火烧掉。印记,就出现在每一个写名者手上的相同位置。平日里,这印记是看不到的,只有进入傅家后山结界里,才隐隐约约显现出来。
这印记,每隔三个月就印一次。今天刚好就是印记日。傅西隔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看不到泊雪的印记,可能失效了吧。
幸好没有直接给老爷子说,不然依傅首岩那个赖皮性子,肯定会嘲讽自己一番。“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这么上心,人家有没有印记关你什么事?”
一想到这些,傅西隔就烦。算了,不说了。
那,就认真对待今晚的[烙铁印记]吧。
是夜。
傅西隔准确来到傅家前厅。
傅家的五个神秘客人早已习惯姗姗来迟,此刻只有傅宗主在前厅。
傅宗主在前厅静坐。傅西隔故意走的沉重,让老爷子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来了?”傅宗主缓缓睁开眼睛。“你小子走这么不小心,想让全宗上下都听到你的脚步声吗?”傅宗主毫不客气的训斥傅西隔。
“这不是告诉您,我这就来了嘛。”傅西隔一边说,一边自觉的做到自己的垫子上。“我害怕您耳朵不好,听不到。”
“我耳朵好着呢!”傅宗主气的胡子都要飘起来了。“臭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贫嘴。”
“哪有,不是说有其父才有其子吗?”傅西隔道,“您这么英明,我怎么会乱说话?”
傅宗主听了这话,心情好了许多。
“你小子,过来我看看你的印记怎么样了。”
傅西隔听话的过去了。
少年慢慢脱下外衣,上襟,露出后背上的印记。
在靠近左肩处,有一个成年男人拳头大小的红色印记。这印记,像是一朵盛开的兰花,又像是一颗张牙舞爪的兽头。
傅宗主看着傅西隔背上的印记,不由得一阵阵心痛。这印记,像是一个无底洞,每隔三个月发作一次,攫取着傅西隔年轻生命的活力。傅西隔很痛,痛的要死去活来,若是这印记长在胳膊上,傅宗主可能会忍不住帮儿子,砍掉这条胳膊!
因为,这印记,是傅家人的噩梦。
傅宗主的父亲,老傅家主,砍掉自己的左小臂,以为这印记可以永远消失。没想到,当傅首岩出生后,印记像是有了灵魂一样,从他日日夜夜看着的断臂上,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了新出生的小儿傅首岩腰背上。当傅西隔出生时,这印记又故技重施,偷偷溜到了傅西隔背后,让这小儿,日日夜夜忍受烧灼的痛苦。
那印记会逐渐鲜红,刚开始比较热,逐渐烧手,然后滚烫!
这烧灼,让人忍不住觉得,自己快要被烈火烧死了!
“最近感觉怎么样?”傅宗主轻生问,他当然知道不好受,毕竟自己也是受过这烧灼的。但是,当时老傅宗主为他找来了这世间最好的神医,“鬼手”江桐雨,为他熬制了抑制印记的灵药,三月一服,便与旁人无异。那印记老实的,仿佛真是一个普通的胎记。
然而,到了傅西隔出生,鬼手却早已退出江湖多年,是生是死未知,寻也寻不到。傅宗主便找来五个所谓最好的医生,为傅西隔治疗印记的灼伤。
在傅西隔十八岁生辰过后,傅老爷子就慢慢把手底下的事情分散出去了,让傅西隔经手一部分,宛山明帮忙打理着,自己处理一些陈年恩怨。
他还让手下人都改了称呼,不喊家主,那喊什么?尊称一声老爷子,就行。他还飞书给仙门百家和昔日仇敌,内容就几个字:叫我傅老爷子。那架势,想硬生生把自己提升一个辈分。其中一个仇敌收到信书之后,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硬生生气死了。
傅老爷子可不老,知天命的年纪,风骚一枝花。但他必须先这么放个口径。早年在大漠受了重伤,靠了一味奇药活命,当时保命要紧,不论后果。那药名叫一夜白头,服药之后通经脉强身健体三十年,过了这个期限,就要一夜白头。虽说这个年纪也该有白头发了,但是一夜白头还真让傅老爷子心里难受,放自己身上没啥,但是万一自己媳妇不喜欢白头发咋办,以后和那些老伙计见面又要比谁年轻,自己肯定要输了。傅老爷子干脆就放出风声,我老了,有点变化难免的,你们看着办吧。金盆洗手,走了!
这些年傅家渐渐和朝廷脱节,经商致富,成为栾川最有钱的练武世家。说傅家是个商派,它又整天打打杀杀修那么气派一教场,动不动有黑帮来夺人头,手下又那么多弟子和兵器私藏。说它是个练武教派,弟子培养出来都用来保护商队了,还开着当铺,药房,掌管着栾川的米盐,倒是富裕的很。
自从傅西隔开始掌管商铺方面的事务后,每天都能听到他哀怨又惊喜的声音从前厅里传来。
“啊啊啊啊啊,爹,我们家真的这么有钱吗?”
“后山居然有个金矿?我以为山上只有兔子和野鸡!”
“哇,这些盘契都价值连城啊。”
因为让傅西隔全盘接手傅家账务,傅家生意又多又杂,对接起来挺麻烦的。傅老爷子在儿子的用力夸赞下有些飘飘然。
“爹,为啥咱家还有一座青楼?”傅西隔捏着一张青楼的契约纸书,问他爹。
傅老爷子赶紧捂住他的嘴,“什么青楼?不要乱说话!那是地下中转站知道吗!掩人耳目用的。”
“那这个赌坊好像也是咱家的。”
“那是青楼的地下服务!客人来了服务一条龙嘛。”老爷子开始偷偷瞄他老婆,看到面色如常,赶紧灌了两口宝贝茶壶水。“蓝,我这都是为了咱家的利益盘的生意,我可做啥亏心事儿!”
傅夫人淡淡一笑,“我问你什么了吗?”
“师父。”宛山明默默发话。“什么?”老爷子逃过一劫,给了他一个叫我尊称的眼神。
“老、爷、子。”宛山明突然决定要改变自己想说的话,抽出一张洗脚城的盘票。“这个洗脚城的盘票您也签个字吧。”
傅老爷子:我完了。
果不其然,傅夫人看了过来,一向秀气的脸突然变了个颜色,“是谁说再也不去再也不提的?”老爷子的表情已经做好今晚睡前厅的准备了。傅夫人说完就起身往外走。
“爹,什么洗脚城,我怎么不知道?”傅西隔看热闹不嫌大,大声问他爹。
“不知道!”他爹赶紧去追,给傅西隔留下一个“天要亡我我睡前厅”的背影。
“大师兄,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事儿?”傅西隔问宛山明,同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嘿嘿,难得和大师兄一起做事,他可高兴了。傅西隔突然想起前几天跟杜别一起出去耍的时候听到的话,娶妻当摘雪莲花,心眷郎君山明亮。这山明亮说的就是他大师兄。
大师兄长的真好看啊,玉树临风,武功也高,手也好看,个子也高,周身无瑕疵,面面有深度,不愧是自己仰慕的人!
自家大师兄可是人人歆慕的美男子呢!举国上下,无人不识!连六旬老妇都知道大师兄的美,夸人就说“好似山明”,大师兄出门走货一趟都有无数女孩跟着他看,因为太多人跟着引起动乱,宛山明就渐渐不再出去走货了,在傅家专心照管门下弟子练功,帮助傅老爷子核查账本。
曾经还有一个弟子第一次见宛山明,因为宛山明太过好看,只顾着看,忘了挥剑的方向,给自己腿上来了一刀,鲜血立刻流了出来,这个弟子当即说了一句,:“血红昭心见山明。”倒是有点太阳出来时,整个山都亮堂的意味。
“说来话长,以后找个时间给你讲。”宛山明微微一笑,轻拍了拍傅西隔面前的账本,“对账吧。”
傅老爷子捧着他的宝贝小茶壶,一边嘬一口,一边暖手,一边看着手底下的弟子们在教场上训练。难得不出门办事,在家偷得半日浮闲。别人看起来他一脸不近人情,实际上啊,都不知道在心里嘀咕嘀咕什么呢。
傅老爷子喝了口茶,一声美美的“嗯哼”,又开始嘀咕嘀咕了。大弟子山明武功也好,性格稳重,模样也生的好看,对,俊俏。虽然尚未婚配,那肯定不愁嫁。呸,什么嫁不嫁,小姑娘们都赶着追他。也没见他说喜欢什么女儿家,就算是皇帝女儿那也是勉强配得上山明。因为很多人不论男女,为了一睹宛山明的美貌,挤破头也要来傅家做散门弟子,倒是让傅家大赚一笔学费。老爷子还有点舍不得宛山明嫁出去呢,呸,娶亲。奈何徒弟太好看,操老心物色人家,太宝贝了,给谁家女儿都亏。
二弟子好久没回来了,让那小子争强好胜,去那大漠里玩个一年,回来就老实了。老二这治病的手艺有点浪费了,正巧这几天腿酸,等那小子过把个月回来了,让他给治治我这身上的老毛病。
老三太严肃了,天天也不笑一个,老实肯干倒是不假,就是榆木头一块,不吭一声谁知道想要什么呢。哪家的姑娘喜欢上他可造了罪,你不说我不说,打一辈子光棍。可带给他找个爱说话的姑娘家。
老么杜别倒是整天笑嘻嘻的,就是不上劲。傅西隔倒是跟老三老么玩的可好,整天装的稳重,心里还是小孩子,等到商派的活交接完了,让他们出去历练历练。
没有女儿打扮,害,想想还真有点不甘心。我还是多看看蓝儿,心里就满意了。
正想着,教场上一声“啊”的叫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嘿,又是哪个女弟子想假借晕倒,吸引我大弟子的的目光。呵,是杨家那姑娘。长的模样挺好,但是配我家大弟子可差远了!宛山明已经在处理了,他也就没有过问的必要。
傅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提前开始享受自己的退休时光。
这么多年的兢兢业业磨炼生死,还是没有磨掉一个人年少时的心境和爱好。只可惜,那个一起喝茶的少年没有了。
自己收的四个弟子,又有谁可以陪傅西隔走到最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