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章 赠玉留情
玉湘荷单跪在路恒生的软榻前,看着他沉睡的脸颊,那种似静默祥和,却她也是忐忑不安,她细小的眸子中,便有了眼泪珠子在不停地转动。
“恒生哥哥,你要赶快好起来,湘菏妹妹还等着和一起种兰花,看整园子的花朵,一起荡千秋,高高飘在半空,我喜欢你在我背后推的样子,那样,千秋会晃的好高,都快碰到天上的云层了。”
玉湘荷揉了揉眼睛,那张瘦小的脸颊,突然又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忧伤,把刚才那份喜悦遮拦住了。
“恒生哥哥,不要怪湘菏骗你,其实我也不想,说真的,你家的兰花好美,是我见过最美的,秋千好漂亮,荡的老高了,湘菏也想在上面多玩几次的,陪着恒生哥哥一起,看着兰花绽放,大黄打滚,但是,娘亲说了,我们是不祥之人,无论是谁,遇到了,都是要倒大霉的。”
“哎。”
她看了一眼无可奈头的玉满霞。
继续说道:“恒生哥哥,你是我遇见过的,最好最善良,也是最关心我的人,所以,湘菏不想伤害你,也不想伤害姨夫和姨姨,他们都是好人。”
她顿了顿,又说:“娘说,你们若是有缘,日后自然还会再见,所以,无论今后走到哪里,湘菏一定会记得你。”
玉湘荷说话时,回头望了望玉满霞,还有一旁的路天明,许娇娘夫妻二人。
玉满霞叹气,微微低头,她那聪明懂事的女孩,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欣许此刻不说,倒是给了她最唯美的快乐。
秦家出世后,玉满霞初时原本恨透了,心中万物嫉恶如仇,势必要报仇雪恨,但她自小除了练习女工,读书习字,深谙书中道理,知那冤冤相报何时了,仇恨又祸及下一代,伤害到幼女,将她这一辈子都要毁掉。
三年前,江州城中,她被人贩子追逐时,因缘际会,遇到清净观得道高人一净道长,得到他的指点,听他教化,渐渐平息了怒火,慢慢放下心中的仇恨。
她始终记得,一净道长的教化,临走时的那句话,“公道自在人心,他人有缘,便会分晓。”
会有贵人相助?
玉满霞的父亲,也常在她耳边唠叨过,小不忍则乱大谋。
是罢!
于是,她才带着玉湘荷流连尘世,到处漂泊。
她放过了女儿,也沉淀了自己。
所以,女儿要做的,尽管去做吧。
玉湘荷回头看着路恒生,把手中的白色玉钗轻轻地搁在他手上,道:“恒生哥哥,湘菏身无长物,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只有这只钗子,它一直相伴左右,陪同我过了不知多少个难熬的夜晚,于我而言,有些不同寻常的意义,恒生哥哥,便送与你,就当留个纪念。”
听她要把玉钗赠与路恒生,路天明夫妻二人相视愕然。
这是比翼凤凰是玉家家传之宝,是如此珍贵之物。
但是,玉满霞都未说什么话,夫妻二人亦不再说什么,二人无奈看了母女两人。
玉湘菏倾前了身体,附在路恒生的耳际,细声道:“若能再见,便做你的夫人。”她说这话时声音极小,就拍被旁边的大人们听见。
玉满霞上前说道,“告别之话,你纵然说的再多,此刻他也是听不见,你已经心爱之物赠与他了,又何必牵扯不清,徒增悲伤,有他爹娘照顾,便会好起来的,走吧。”
徒增悲伤?
她说的无情,但句句生悲在理,迟早都是要离开,又何必加那么多的记忆何用,回忆总是伤情的。
回忆,永远都是回不去的过去。
玉满霞拉着玉湘荷的手,起身,向着路天明夫妻又行了大礼。
夫妻二人摇头,许娇娘欲说什么,但被路天明拦住。
说,又有何用,一切终归是命运如此安排。
玉湘荷回头看了路恒生一眼,心中道:“恒生哥哥,我不会忘记你的,还有你的承诺。”
……
修缮被烧毁的房屋,清理后院,众人帮手,不到傍晚时分,已完整的差不多,大家忙碌了一天,总算闲了下来,相邻也纷纷离去。
路恒生一直都未醒来,他依旧安然的躺在软榻上,依旧是如此安宁,气息顺畅,红光满面,但他这种安宁,却给路府带来惶恐,一股莫名的不安。
这一天,刘神医又来瞧了几回,都瞧不出什么毛病。
整个路府陷入宁静,连大黄都安分的躺在前院东边的角落,一声都未吠,它的窝前,一盆烤鸭骨头,还有几块肥肉。
就连它似乎都没有食欲,只是偶偶抬头望了望四周,又将长嘴埋在前脚之间。
从未有过的寂寞,死气沉沉,仿佛笼罩着一层肉眼找不着边际的阴霾,疑重到压得人有些喘不过去来。
后山的树涛阵阵,寒风习习,林中枯枝败叶,鸟雀悲鸣。
就一天的时间,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不禁纷纷引人遐想,令人感叹。
这一天的时间,从早上到傍晚,自从玉家母女离开后,许娇娘便一直守在路恒生的软榻前,一刻都未曾离开,滴米未进,期间只是喝了点翠娥从厨房端来的白粥。
傍晚,倦鸟归巢,霞光笼罩,在水中反映出许多光晕,多远处的山拗,斜阳西下,那片竹林中沙沙作响,是晚风的声音,还有山鼠,或者其他动作活动的声音。
不久,广袤无垠的天地之间,夜幕降临,星河满布,街道上竹灯倒影,行人渐少,只有匆匆的几个过客,寻找夜宿人家。
路府华灯初上,许娇娘抬头望着初夜,凄美的脸颊上无尽怅然,她起来走到临近门边,打开当门那道窗子,一阵寒风吹来,把她散落在前额的几缕青丝吹在脑后,她缩了一下,把彩裙拢在身上,双手环抱在前,身体被寒风吹的有些颤抖。
翠娥见了,忙旁边的木架上取来一件淡粉色的披肩,披在许娇娘身上,许娇娘把披肩两端的系带系好,望了望窗外,树影婆娑,寒风簌簌,一轮弯月遥挂天际,满天繁星。
黑夜里,淡漠的月光,耀眼的繁星,奇妙的苍穹,此刻浩瀚如斯,是一个主宰万物变换的神,使人崇敬又带哀鸣。
崇敬的是造物神的广大。
哀鸣的是这世道,神若能左右这世道,便是哀鸣神的无情。
也许,神若有情,就会苍老的时候,又岂能说是天长地久,恒古不变。
……。
盆栽叶子摇曳,几株兰草暗色,假山荷塘边上的富贵竹前,一只早蛙浮动,轻轻荡起涟漪。
灯盏伫立两边,松油在燃烧,火焰不大,只有看似最亮,在黄色的灯罩下,发出微茫的黄色光环,灯笼随着风晃动,印出许多摇摆的影子。
路天明一个人提着篮子从长廊上朝这边走来。
他提的是饭菜,听翠娥说许娇娘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便让厨房的下人们做了些,亲自送了过来。
饭菜都是许娇娘最爱吃的,虽然味道比不上她亲手做的,终归吃了不会饿肚子。
路天明进了房间,看许娇娘倚在窗前,披着单薄的衣裳,不由心疼,走进她是身边,道:“三月里的风,虽然有些暖和,但夜间还是寒冷,夫人穿的如此单薄的衣裳站在窗前,小心冻着了。”
许娇娘回头看了夫君一眼,美艳明眸中,显然有一片哀怨,她淡然苦笑,点头细语,道:“无妨,妾身身子骨虽弱,却也不是弱不禁风,这点寒风,还是受得住的,屋子里烦闷,外面的空气好些。”
“即便是如此,也不应该受此寒风了。”路天明语中带着责备,他道,“这个时节的风里带着湿气,若不小心些,便伤了身体,今后还会烙下病根。”
“比起玉家母女,有路府这样好的环境,应该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吧,也不知道,这些年来,她们母女是如何过来的。”许娇娘叹气,脸上的忧心,在灯火下映衬的光影,一层层地,特别明显。
“夫君,你说,他们此刻会在哪里?”许娇娘问道。
“不知道,刘大哥说,她们出了花山镇,便失去了踪影,不知去了哪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