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章 怪胎
路天明皱紧眉头,还未开口,便见道袍轻盈,满身仙气的道者进了后院。
“一净道长。”
路天明一惊,忙迎了上去。
道者正是清净观的一净道长,路天明是认得的,曾见有过几次面。
一净道长躬身作揖,笑道:“贫道经闻路老爷喜得贵子,特来祝贺。”
路天明回礼,道:“多谢道长,只是这天刚微蒙,未曾备的素酒相待,路某实在愧不敢当。”
一净道长拂尘挥动,捏须笑道:“客气,请问路老爷,贫道是否有幸能见一见小公子。”
“这个自然可以,道长乃得道高人,还望不吝赐教。”路天明转身,见翠娥抱着孩子出来,脸上却露惊奇害怕之色,不由一怔。
翠娥走到路天明身边,却生生把小公子抱给了路天明。
路天明接过,顿觉一股极热的温度传了过来,他乍看,吓的差点丢了孩子,幸而旁边的一净道长眼疾手快,顺手接了过来,才没有摔在地上。
路天明又惊又怕,道:“这是怎么回事?”
翠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老爷,不关我们的事,小公子他,他生下来就是这般模样了。”
刘稳婆同时扑通一声,跪身下来,都怯生生的不敢抬头。
一净道长把小公子抱在怀里,只见那刚初生的婴儿,竟然满身通红,嘴角发白,双瞳黝黑,身上的温度极高,眼里还冒着闪闪的火光,连一根毛发也没有,说不出的怪异。
半边的锦缎襁褓也被高温烧焦了,发出一阵阵焦灼之味。
难道是刚才那朵赤红的怪云缘由,众人猜想,不由得不寒而栗,心里忐忑不安。
这时却听一净道长一阵哈哈长笑,脸上生乐,满面欢愉地笑靥,道:“妙哉,甚好。”众人七上八下的心里,听他见了小公子这般模样,不来宽慰,反而还是一番长笑赞许,皆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心道:“这道长好生奇怪,老爷生了个这副模样的小公子,谁人不是一声寒颤,他倒好笑的如此惬意,当真奇怪,莫非是来落井下石的么?”
这便是修道者的慈悲么?不禁都出了一身冷汗。
路天明作为孩子父亲,眼下见这初生小儿如此,除了惧怕,自然脸上尴尬,此刻见到一净道长如此,自然心里苦闷!
一净道长见众人脸上除了惧色,还有对他这一番莫名的笑声不解,却也笑而不语,不管他人形色。
几声之后,一净道长从怀里掏出一个朱漆的盒子,盒子比成人巴掌要小,盒盖上雕着一朵红莲,红莲如火。
他打开盒盖,顿时闪出一阵金光,急而短促,后便是异香扑鼻,芬芳四溢。
路天明虽然只在商道,却也知一净道长乃是得道高能,其中奥妙,自然不言而喻,顿时喜出望外,心里一阵激动,不由地伸长了脖子,探过头去。
一净道长见状,笑道:“路老爷不必惊慌,贫道自有一番良策。”说罢,他从盒子里取出一粒橙色豆粒大小的丹丸,塞进了小公子的嘴里。
豆粒大小丹丸对成年人来说,自然顺利吞服,但对初生婴儿还说,岂不是把拳头塞进嘴巴里去的。
不过说了也神奇了,这丹丸入口即化,送至嘴边时,还现金光,甚是神奇。
瞬间,小公子周身红光逐渐隐去,也没有了刚才的热度,退了高温,眼里火光消散不见,毛发也长了出来,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如其他初生的婴儿一般,呼吸均匀,满脸红润,嘴角上扬,发出了阵阵咯咯的欢笑,摆头这看看,那望望,模样甚是可爱。
路天明见状,顿时脸上喜极而泣,忙向还跪在地上抽泣的翠娥道:“很愣着干吗,换一个襁褓过来。”
翠娥忙站起身来,边哭边笑,高兴地从屋里又拿来新的襁褓,从一净道长手里接过小公子,抱在怀里,见他嘟着嘴,分外乖巧,已无刚才那般可怖了,不由一笑。
路天明扑通一声跪下,身后的一众仆人见主人下跪,也都纷纷跪拜在了地上,众人心道:“一净道长,果然是真神仙。”
路天明诚恳叩拜,心里已经是千恩万谢了,“多谢道长,道长道法通玄,天明受宠若惊,此番大恩大德,自当永生不忘,请受天明一拜。”说罢,叩在了地上。
“无量寿佛,路老爷这般大礼,贫道怎能受此大礼,赶快请起。”一净挥了挥手中的浮尘,便将他轻轻托起。
“一切不是孽,一道不是缘,自有缘由在,积小能成海,依贫道看来,并非我道行如何,而是路老爷您平日里广积善缘,济世救人所结的福报而已,贫道只是略尽微薄之力,不足挂齿。”
路天明摇头,小儿恢复正常,这一切的功果,非道长莫属,他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平心而论,算不得什么。
他哪里知道,好事之家不知有人道,但凡因果,皆是缘果。
自古种因得因,种报得报。
“道长谦虚了,今日若非道长在此,天明不知怎么做才好。”
一净道长道:“路老爷不必谦虚,更无需懊恼,自古便是非凡出能者,好事焉多磨,焉知天道出勤佑奇才,自有一番不简单地造化,依贫道凡眼拙见,此子将来福报不浅。”
路天明心里知道,一净道长说自己凡眼,自然是降低身份,对他道行根浅,已非昨日青空,早早了然于胸,又躬身道:“多蒙道长慧教,深感五内,叩谢吉言,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道长可否应允。”
一净道长点了点头,道:“但说无妨,贫道尽力而为。”
路天明面露羞涩,表情诚恳道:“不知道长能否未小儿取个名字。”
他也是出生富贵,祖上又是读书之人,只是近两代人才谋起了商道,他曾经也是附庸风雅,喜好文采益之人,叫人帮自己的孩儿取名,难怪他说这话时,微微羞涩。
一净道长捋一捋长须,抬头微微想了想,须臾之间,便笑道:“恒生,路老爷觉得如何?”
路天明念了几声,“恒生,路恒生。”然后呵呵道:“此名甚好……此名甚好,多谢道长赐名,日后天明必当重谢。”
一净道长道:“贫道乃方外之人,无需礼谢,不过贫道有一句,烦请路老爷务必谨记,小公子六岁之时,须让他到清净观来小住几日,贫道自有一番调教。”
路天明惊喜,他是知道的,一净道长乃是当世高人,如能得他教诲,当受益一生,自然造化绝对匪浅,当下拱手谢道:“天明记下来,届时自当陪同小儿一起来叨唠道长了。”
一净道长点头道:“如此甚好,贫道尚有事情需处理,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路天明又是躬身一揖道:“多谢道长,天明送您出府。”
一净道长摇头,将浮尘挥至身后,然后摆手道:“无需客气,路夫人生子着实不易的,那般痛苦,非常人能承受的,此时路老爷应相伴左右,贫道自行离去便好。”
路天明平日里素来爱妻,犹如心肝一般,听一净道长言出此语,自惭形愧,这份小心,当真不去,便道:“道长教训的是。”说罢转身跟刘吉说,“刘管家,劳烦送一净道长。”
一旁刘吉躬身回答道:“是,老爷。”
路府乐善好施,平时建桥修路,造福乡里,是有一番善缘,在花山县威望极高,故而路府公子出生,算得上县里的大事,十里八村闻讯无不纷纷来拜贺,连县太爷已早早便来道贺,送了厚礼。
那几日里,热闹非凡,声声祝贺,路府上下应接不暇,个个忙里忙外。
路天明笑得合不拢嘴。
门前的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大红绸子挂满两旁,那对沉重的石狮子前,锣鼓声天,鞭炮声连连,夜里的烟花炫彩夺目,一连放了好几天。
这般喜庆之事,路府自然要热闹一番,又请了当地颇有名气的戏班子到府中搭台表演,一时之间琴瑟和鸣,锣鼓喧天。
咿咿呀呀地,戏班子唱了连续三日,都是添丁进财的好曲目,路府准备了上百桌的丰腴的酒菜酬谢乡亲,几十大坛陈年佳酿摆在庭院东边角落,有女儿红,竹叶青,高粱。
正好香飘四溢,跟此时的气氛很是融合。
第四日,客才散尽,府上大红绸缎依旧点缀着宽阔地庭院。
路天明派人把刘稳婆送回了黎山镇,并给了她一大比银两,刘稳婆自是喜笑颜开的接过,心里想着这次赚大发了,若是多有几户人家这般大方,估计能提早退休。
又道了几声谢,说了几句祝福的话。
提及到打赏时,那日刘吉还幸亏遇上了六子,才回来的及时,路天明没忘,问他需要什么时,他只要了一枚工艺精致的银钗,便如获得至宝般兴奋了离开了路府。
夜色正浓,花山县的大街上静默一片,路府门前的那对大灯笼在风中微微飘荡。
打更的六子经过路府时,稍微驻足停歇了一会,他抬头看了看路府的大门,朱红的大门上似乎还残留着前几天的喜庆和喧闹。
此时夜已寂深,路府上下早已歇下,里面传出来的,是庭院内假山潺潺流水声。
六子笑了笑,脑海中回荡起送银钗给王寡妇时,她那张秀美的脸上泛起满足的笑容,是如此让他神魂颠倒,她那一寸寸如雪一般的肌肤,太过于魅惑诱人,那双柔荑拂过处,如沐浴春风一般清爽。
他解下腰间的醒神茶,抿了一口,便继续往深巷里走去。
突地,一阵狂风袭来,卷出漫天乌云,层层叠起,瞬间累积的极厚,一道闪电从云层里凭空滑落,大街的西边一杆嘎然断落,“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广袤的苍穹之上,又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一般,似乎有些莫名的可笑。
半晌之后,雨却未下,那道闪电之后,云似被疾风吹散,天上弯月当空,给原本的黑夜,如铺上了一层细薄的寒霜,迷雾腾起,在这个晚夏初秋,却是显得极其古怪。
接着便在某个角落里,“哇”的一声响起,回荡在夜空中,漫长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