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心跳如擂鼓震震,还好她没走错,不然就……
时辰已经很晚了,只有她一个人泡在温泉里。
望舒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回想起方才,她暗自握紧手心。
玉京殿到底是与世隔绝的仙山,任外界战火连天尸横遍野,这里都不受丝毫影响。
这儿的弟子全然不像外界流民,一种是成日叫苦连天,一种成日以捉弄他人为乐。
她又想母妃了。
越望舒放空的眼睛里,映出屏风后,走出的一个伸着懒腰的少年,少年打着呵欠:
“呵哈……啊啊啊——!”
“啊啊啊——!”
几乎是两道惊叫声同时响起,越望舒立马潜入水底,抓起一旁衣服砸向他。那堆衣物长了眼般,在空中漂亮的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的奔向少年脸上,少年反应不及的被一堆衣服砸了满脸。
万幸的是,温泉云雾腾腾,少年只是看到了望舒的脸而已。
可望舒不这么想,她的脑海充斥着尖叫声,她几乎是咆哮的把对那人吼道:
“你还不快点滚出去!!!”
老天为什么要让她丢尽脸面,她已经很努力的避免了一次尴尬,可尴尬偏偏锁定目标追着她不放!
她脑子烧成浆糊似的走出来。
不料刚迈出屏风一步,她就看见了此刻最不想看见的人。
“你好啊。”
皓月当下,少年一席白色弟子服饰,头枕着双手,背靠着屏风,冲她眨了眨星辰般闪耀的眼睛,没有一点心虚的样子。
“你堵在这里干嘛,没看够?”
“诶我说你这人,好歹听人解释啊!”
呵呵!身材糟糕成这样的人,傻子才看。
“我是今天刚来的,实在是没搞明白这净身池才…刚刚,我只看见了你的脸,立刻就认出你是女孩子了,自然不敢多看。加上雾气弥漫,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似是怕望舒不相信,他又补充道:“如有半句虚假,就惩罚我今后进净身池次次都错。”
“……你确定你这是惩罚?难道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望舒平复了下心绪,忍,忍!于是脚下绕过他就走。
“等等,我叫楚星野,你呢,你叫什么?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望舒停住,极其不耐烦,回头一字一顿道:“我叫,越、望、舒。”
说完一个转身,箭步如飞,逃也似的回到她的房间。
天知道她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此刻却还要强撑着装作镇定。
她人已走远,他却还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越望舒,亡国公主越望舒,天降灾星越望舒。
玉京殿里众人不问世事,不知外界传言,可星野不会不知道。
他,好像遇见了个命中注定的人呢……
星云殿内,见她回来,两弟子对视一笑,状似暖心的问候:
“回来了?怎么样,可还适应?”
不提还好,一提便一阵怒上心头,加之那名叫星野的少年一事,望舒忍无可忍。
“怎么?原来二位,竟是一直以来都是去的右边男池净身吗?”
二人愣住,这个瘦不拉叽,一看就是流民的十三岁小孩子,居然也敢拐弯抹角的讽刺她们?
片刻间,她们脸上浮出恼怒之色,一个急着否认道:
“我们明明说的是左边,是你记错了!”
一个稍微冷静些,死鸭子嘴硬道:“我指的右边明明是背对净身池的右,是你自己糊涂!”
见二人齐齐大声说着,却刚好否定了对方逻辑,望舒气极反笑。
“没关系,二位若想继续下去,自有主持公道之人。我若明日告诉暮晚师姐,她定会为我再选房间。不仅如此,你猜,她会对你们怎样?”
“朝暮晚会为你做主?你以为你是谁,真好笑,我看你还没睡醒呢吧!”
望舒将最后一件物品放好,少有的露出如寻常孩童那样的笑容,轻声道:
“她为不为我做主,我都是这样。不过你们,赌的起么?”
“就,就算我们骗了你,我们也只是开个玩笑,绝无他意!况且,净身池都设有法障的!你最后,不是也没有进右边屏风吗!”
望舒只听见了法障二字,这话她倒是相信。不过,若真有法障,楚星野是怎么误闯的?
“我是个俗人,经不起玩笑。来日方长,还望二位,多多迁就。”
次日清晨,暮晚师姐一大早便来找她。
“来这的第一个晚上睡的怎么样?有没有做噩梦?”
说着,暮晚又看了眼那两个弟子,道:
“可曾受人欺负?”
“师姐费心啦,望舒昨夜睡的可安心啦,这两个姐姐还告诉望舒,净身池是怎么走的呢!”
暮晚看她神采奕奕,欣慰的笑了。
“真好,你话多起来,整个人都惹眼了许多。”
“走吧,仙尊要见见这一届新进的弟子。”
一路走了好长好长。
玉京殿像是座绝美玉矿,望舒能走多远,地上的白玉就铺到多远。
小道两边,接天的莲叶与荷花,色彩各异,妖艳无比。
莲叶上氤氲出沉沉雾霭,走在路上,颇有腾云驾雾之感。因有仙露滋养,荷花得以四季常开不败。
“望舒,望舒?在看什么,东君仙尊问你话呢。”暮晚戳戳她,道。
望舒赶忙回神,抬头看座上。
仙尊的座子是暖玉材质,暗纹‘游龙戏珠图’雕刻其上。
细看会发现,游龙戏的不是珠,而是一轮红日。
议事殿内极大。六个白玉柱撑起穹顶,脚下所踩仍是白玉地面。最亮眼的,是那十三个飞升了的仙人雕像。
他们站位有序,栩栩如生,乍一看仿佛是十三个活生生的仙人,在注视着自己,让人不敢逾矩。
坐在首位的,是玉京殿掌门,玉清仙尊。他为人严肃沉默,不爱说话,对待弟子一向严厉至极,往常召开会议时,倒是东君仙尊话更多一些。
掌门仙尊左手第一位,就是那与众不同的刻着浮雕的,东君仙尊座位了。
其余两边,便是各位长老。
一堆陌生面孔中,望舒一眼便认出那个眼睛里滴溜转着精光的,须发半白的金玉长老……
完了,她又出神了!她根本没听仙尊问了什么啊!
“仙尊问你,测灵根时是不是震碎了探灵石!”暮晚急道。
旁边已有长老与弟子议论着她的失礼。
望舒这时才抬头,目光与东君仙尊对视。
“仙尊息怒,望舒确实不小心弄坏了探灵石。”
她言语之间颇为无奈,道:
“仙尊若是要赔偿,请恕望舒无力偿还。”
东君仙尊闻言,温润如玉的面上似乎轻轻笑了一下,说道:
“什么时候,我玉京殿会因区区一块探灵石而要弟子偿还了?”
某长老顿时觉得这椅子似乎着火般发烫般,令他坐立不安。
“还是说,你看着本尊像那种眼里闪着精光,满脑子的灵石,为了一块石头为难小姑娘的人?”
某长老觉得,这火已经烧到他老脸上了,烧的他老脸通红。
“本尊记得,当年我也弄碎了探灵石,想来,本尊和你算是有些缘分的。”某仙尊摇着折扇笑的一脸温和。
“望舒自是不敢妄自尊大,与仙尊攀缘附份的。”
望舒心中暗暗吐槽着,这玉京殿的仙尊怎就如此不同?
别人缥缈峰、仙灵宫的仙尊都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让人不敢与之相视。
这东君仙尊倒是一把折扇耍的扇底生风,一双桃花眼勾得不少女弟子心头小鹿乱撞。仙则仙矣,风流味却压过仙气,更胜一筹。
“仙尊既然不怪罪望舒,又问望舒此事作甚?”
“哎……可怜我玉京此次才堪堪招收两名弟子,不由为玉京担忧。听闻有人也震碎了探灵石,颇为感慨。遥想本尊当年,正是这般一路披荆斩棘……”
一旁默默听着当背景布的众人皆作无语状,被他深深折服。
望舒见状,便知东君这样也不是一两天了。
此时,沉默已久的掌门淡淡开口:
“三月后,你们两名新进弟子,和三十内门,六十八外门,将会参加亲传弟子选拔赛。”
大殿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
随后,惊讶声此起彼伏的响起:“这,这,真的吗?”
“以往弟子不都是只有被长老看上才有资格吗!”
“不是只有内门弟子才有选拔赛吗!”
底下的弟子们听后,觉得人生重新充满了希望,雀跃不已的欢呼着。
“届时,前五名将会成为亲传弟子。除拔得头筹者,长老不能拒绝外,其余四名的拜师邀请,由长老个人意愿接受或拒绝。”
听到这里,有女弟子小声尖叫道:“东君仙尊也算是长老的,对吧!!”
“就你?洗洗睡吧别做梦了。不是我打击你,这第一名除了绛珠,还有谁能抢的走呢?”